我和謝沿是江湖第一殺手。
他排正數第一,我……倒數第一。
他看我可憐,時常給我留幾個人頭撿撿。
沒有任務的日子,我倆就在小破院子里廝混。
從門口的梨花樹,到廊下,再到榻上。
一個月里床榻壞掉的次數,比我身上的人頭數還多。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暗殺謝沿的任務。
01
床又塌了。
這是近日來第三次。
兩人掉在地上的瞬間,謝沿猛地扭轉了上下位置,我跌在他身上。
倒是不痛,只是……太深了。
我氣急敗壞地捶他,他卻在一片狼藉里毫不在意地掐著我的腰繼續動作。
「待會兒再處理。」
聲音低沉,浸染欲色。
這一個待會兒,就從晌午到了暮色四合。
我翹著腿躺在竹椅上,嚼著燒雞的雞腿,看破掉的瓦片外的月亮。
皎潔,明亮。
明日應當是個好天氣。
謝沿在處理斷掉的榫卯,散開的衣襟里都是我留下的痕跡。
真好看,我眼睛又看直了。
抬起腳,拿腳趾在他腿上戳了又戳。
習武之人,肌肉硬得很。
順著敞開的衣襟滑進大腿內側,嗯……這里倒是軟乎乎。
還沒放肆幾下,就被他捉住了腳腕,粗糲的手掌細細摩挲。
「還有力氣?」
我連忙縮回腳:「沒了沒了。」
其實還能再來幾個回合,但是我們這一行,從來不會讓自己處于力竭的狀態。
多危險吶,萬一來個想取自己命的,一不小心就死了。
一陣風刮過,破敗的院門吱呀呀鬼叫起來。
我嘬了嘬手里的骨頭,向后隨手一擲,鬼叫聲戛然而止。
「謝沿,你賺這麼多銀子,什麼時候買大宅子呀。錢呢,有命賺,也得有命花,你這麼拼,萬一哪天嘎了,不是只能便宜我了?」
「怎麼,你不僅圖我的人,還想圖我的錢?」
我掰下另一只雞腿,啃下兩大口才想起來這是謝沿的。
雞腿上掛著兩根肉絲,耷拉著可憐巴巴的雞皮。
想了想,我摳下雞屁股,把它穿在骨頭上。
嗯……還挺像。
我遞過去:「吃雞腿嗎?」
謝沿拍了拍手上的土,「吃。」
吃的卻不是雞腿。
原本松垮的外衫再次落在地上,同我的糾纏在一道。
一整晚都沒再拾起。
02
江湖上大大小小刺客團不少,索雪堂一家獨大。
堂里有個刺客排行榜,記錄了每個人手上的人頭數,也就是圓滿完成任務的數量。
謝沿已經多年穩居第一,目前 317 個。
我……7 個。
其中一半是謝沿看我著實可憐,讓給我的。
不過他讓讓我,也是天經地義。
畢竟他那 317 里,有很大一部分,繼承了我的老爹。
殺手基本沒有壽終正寢的,要麼死于任務,要麼死于同行。
滅掉一個榜首的殺手,可以繼承他的排名,還可以繼承他的傭金。
這讓不少中下游殺手都劍走偏鋒,躍躍欲試。
謝沿殺了我的老爹,但他不算我的仇人。
我們日夜糾纏,他也不算我的情人,畢竟我們從來沒開口談過一句情。
那算什麼呢?
我想了很久,算個好人吧。
好人謝沿絞干帕子里的熱水,給我細細地擦拭身子。
破瓦里的月亮早已不見了,只余一抹淡淡的青。
我埋怨他:「天都亮了。」
謝沿丟開帕子,將我摟進懷里穿衣。
「忍不住。」
他倒是坦誠。
只是如今這越來越不節制的樣子,和當初清風霽月的模樣比實在大相徑庭。
當年我接不到任務,賺不到銀子,死乞白賴地跟著謝沿一起。
他無可奈何帶上我。
那個該死的小官不知道怎麼的,興致如此強。
叫了小妾,又喊了兩個勾欄女子。
床幃晃動,淫靡聲不絕于耳。
我和謝沿蹲在房梁上,聽得面紅耳赤。
解決了那狗官后,謝沿一聲不吭在溪邊洗衣服上沾上的血點。
我走過去與他貼得極近。
「你說,那事兒滋味真那麼好麼?」
謝沿不語,耳根卻慢慢地紅了。
我覺得逗他著實有趣,還想再捉弄一番,卻被他一手捏住了下巴。
那夜沒有月亮,他的眼眸卻閃著月光。
「想試試嗎?」
沒等我應允,他便吻了下來。
事后我咂巴嘴:「美妙。」
謝沿輕笑一聲:「確實。」
次年清明,我特地爬山去了那狗官的墳前。
給他敬了一壺酒。
「謝謝你啊,做官不行,做男人倒是可以,沒有你,謝沿還不開竅呢。」
03
我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
小院只有麻雀在喳喳,謝沿不知去了哪里。
許是又出任務了。
我喝了口謝沿給我溫著的稀粥,覺得沒滋沒味的,就在墻角挖出一貫錢,跑去街上喝酒。
謝沿藏錢的時候不避著我,我就當他是默許我拿的。
他都不怕我惦記了,怎麼會怪我偷呢。
從西街吃到東街,吃到街上燈籠都亮起來,我買了包炒栗子回家。
今天花了他不少錢,為免他說我沒良心,我坐在門檻上耐心地給他剝栗子。
剝一顆,吃一顆,剝到最后只剩三顆。
正好我飽了,就停了下來。
謝沿還沒回家。
我跑去路口的樟樹上蹲著,蹲到天邊泛起魚肚白,他終于回來了。
帶著一身的血污。
我打趣他,「功力退化啊,怎麼花了這麼久。
」
很快我就笑不出來了,因為我發現,他衣衫上的血,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