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眾人趁我不留意聚到我身邊,遲衡宇抱一束花,出現在我側后方。
我聽到他說:「恭喜我的小朋友,殺青快樂。」
我哭紅的眼睛還腫著,臉上淚痕未干,可我覺得自己淚腺又憑空發達了。
我捂住眼睛仰頭,一擁而上的感動沖刷我低迷的狀態。
我一下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吹個蠟燭吧。」
我聽遲衡宇的話,湊近吹滅蠟燭。
其間我尋到他的手,緊緊牽住。
給大家分發完蛋糕,我跟他獨處一方,他拿熱水給我暖手,同時將手覆到我的手上。
我明目張膽開始套話。
「我剛剛聽到你說了三個字。」
「哪三個字啊?」他明知故問。
「是說給我聽的嗎?」
遲衡宇笑了,拿手掐我的腮幫子。
「你說呢?」
我不聽到那句話誓不罷休,瞪眼看他。
他不忍心再逗我,蹲到我身前,如同第一次我遇到他。
他說:「蔣欽小朋友,我問你個問題。」
「你問。」
「你愿不愿意,做我的搭子啊,不是營業的搭子,就是……過日子那種。」
盡管腦補千萬次,也不及親耳聽到這一遍。
我撲上去抱住他,內心的雀躍要飛向天際。
「那,我就勉勉強強答應吧。」
他揉亂我的頭發,任憑我在他懷里作怪。
「蔣欽。」我鬧完過后,遲衡宇又忽然正襟危坐。
「嗯?」
「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你的嗎?」
我有些懵,不明所以搖搖頭。
遲衡宇既然這麼問,那必不可能是我打翻熱水的那次晚宴。
「我第一次遇見你,是我拿最佳影片那天,我看到臺下有個男孩子,目不轉睛看著我。
「不是同行禮貌克制的贊賞,也不是外行的艷羨和吹捧。
他眼睛里的向往跟期盼太過濃烈,喜愛也是。那時候我就在想,我要認識他。」
他陷在回憶里,那天關于我的全部他都歷歷在目。
我曾經有所察覺,他對我的靠近不是偶然,可我也萬萬沒想到,我們羈絆的來源居然有這麼遙遠。
我當然也記得那天。
真相破解,浪漫無非是添了彩。
我湊近他:「打我主意打那麼早啊,遲大導演。」
「是很早啊,等到實在等不下去才下手,我很矜持了。」
從遲衡宇這里我算是知道,溫柔和厚臉皮從來不沖突。
這次我主動親吻上去,給了遲大導演一個愛的褒獎。
17
在劇組跟遲衡宇膩歪過久,天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真到離開的時候,我還是舍不得。
遲衡宇還要在組里待一段時間。
「很快的。好好工作。」他親吻在我額頭。
野雞一朝成鳳凰,清閑命也就結了。
公司的工作已經堆滿,我回去馬不停蹄一個接一個趕通告。
忙到腰酸背痛之余,我還不忘跟遲衡宇煲電話粥。
掛完電話回家,物業通知電梯壞了。
維修不知要等到幾時,幸好我家樓層不高,我索性選擇走上去。
樓道里漆黑一片,待我剛爬滿樓層,推開消防通道的門,隱約看到家門口站了個人。
我警惕心起,怕是私生。
隨后,我看到了鄒焱的臉。
我以為屏蔽掉他的信息、拉黑他的號碼,起碼他能夠消停。
但人性的固執真是不可低估。
「你回來了。」
我聞到了空氣中飄浮的酒氣。
「你讓一下。」
我不打算理會一個醉鬼。
但鄒焱靠著我的門,堵住了我的路。
他反應遲緩了許多,看向我的目光有些失了焦距。
「蔣欽。」
為了防止他再次撲上來,我往后退了一步。
鄒焱神態好像很受傷,這次卻不敢輕舉妄動。
「蔣欽,我錯了。」
「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道歉很清晰,聽在我的耳朵里,掀不起一點漣漪。
他繼續自說自話,在我的漠視里,聲音帶出哭腔:
「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你給我個機會,行嗎?」
我無動于衷,看著眼前這個混亂到丟失自己的人,像看一個陌生人。
這還是鄒焱嗎?如此執著不肯放手,企圖從我這里獲得憐憫。
曾幾何時,我也這麼委屈過。
可我知道那沒有用。
我不想看下去,轉身打算找個地方先避避。
他還是抓住了我的手, 將我往懷里帶。
醉酒的人力氣比平時大得多,我沒有找到反抗的機會。
拉扯之間, 我感受到一陣強勁的風力擦身而過,拳擊的悶響過后,鄒焱的臉上掛了彩。
我扭頭, 看到遲衡宇站在我身邊。
鄒焱的眼神瞬間清醒,陰霾掛在臉上。
我覺得他幾乎想要咬碎遲衡宇的骨頭。
遲衡宇的聲音冰冷:「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離我對象遠點兒。」
鄒焱吐了一口血沫渣子。
「如果不是你,蔣欽根本不會離開我。」
遲衡宇嗤笑:「離開你?你對得起過他嗎?你自己捫心自問, 你是不是一直在仗著他喜歡你, 肆無忌憚傷害他。」
這句話好像戳到了鄒焱心窩子, 他暴起揮過拳頭,招招跟遲衡宇往死里斗。
我拉不住瘋了一樣的兩人,偏偏兩個人每次出手都把我往身后帶,生怕我受傷。
「我可以補償, 但誰都別想從我身邊搶走他!你他媽憑什麼!」
「憑什麼?憑我看不下去他難過,看不下去他受傷!」
「你他媽根本就是蓄意已久!」
「也比你這種自以為是踐踏人的蠢貨強!」
兩個人都把怨氣招呼到對方身上, 戰況愈烈。
我心一橫,拼盡全力插進了兩人斗毆的間隙, 閉眼等某個人的拳頭誤揮到我的臉上, 同時受夠了般地大喊:「行了!!!」
遲衡宇跟鄒焱同時停了手。
我趕緊去看遲衡宇的情況, 不停打量他是否受傷。
「沒事吧?啊?你給我看看。」
鄒焱在那邊再沒了聲息。
他背靠在墻上,沉默地看著一切。
半晌, 他自嘲一般笑出聲。
我站在遲衡宇身前,望向他凌亂狼狽的模樣。
我開口:「鄒焱……」
「我知道。」他眼睛還是紅。
我不知道那抹紅來源于什麼, 是憤慨還是難過。
「蔣欽,我回來晚了,是嗎?」鄒焱問我。
我牽住遲衡宇的手,算作給他回應。
鄒焱又看了我很久, 慢慢站直了背,而后離開。
我知道他撿起了自己的尊嚴,再也不會回頭。
18
《化繭》上映三個月,票房創影史新高。
我跟遲衡宇的緋聞從滿天飛到無人在意是真是假。
所有人都說,遲衡宇疼蔣欽,像是愛人, 勝似愛人。
同年,我跟遲衡宇參加了頒獎典禮。
紅毯上我與他并肩而行, 紅線外的聲浪不停, 沖破天際。
行走至中途,他忽然伸手, 讓我牽住他。
我無比自然,手心朝向他,走完后半程。
入座到前排,回首過去, 再看看坐在身邊的人, 我仿佛大夢一場。
遲衡宇捏捏我的手心,看向我的眼神溫柔如初。
入圍影片滾動一輪。
主持人略帶神秘,幾番游走過后吐露獲獎名單。
「今年最佳電影,恭喜《化繭》, 有請遲衡宇先生。」
聚光燈下。
遲衡宇在我旁側紳士起身,扣起西服。
眾人的掌聲之中,他俯下身擁抱我。
我與他榮光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