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前一秒那點脆弱感仿佛是我的錯覺，頃刻間消失得一干二凈。

「蔣欽，我們試試好不好？」

鄒焱問我，語氣里帶著急切。

我擰眉躲開他進一步靠近的動作，心里煩躁升級。

「我們試試，蔣欽，你不是喜歡我嗎？」

他魔怔一般，不斷逼問。

我冷下臉，跟他動了真格，手肘撞向他肩膀，迫使他卸了力。

直到掙脫開他的束縛，我都沒有回應他近乎于扭曲的告白。

如果，這個東西也可以稱之為告白的話。

「鄒焱，你給我聽清楚。」

我站在原地，分外強硬。

「我不喜歡你了，我們也沒有任何關系了，別再來找我。」

說完我轉頭離開。

不知道那張臉是會變得委屈難過，還是暴怒不甘。

人生路上，舍棄掉的東西變換如何，與我何干呢？

14

《化繭》步入拍攝，我正式進組。

鄒焱開始不斷給我發信息，打電話。

微信里我跟他的對話成了他單方面的輸出。

他總是告訴我他做了什麼事，吃了什麼東西，遇到什麼人。

甚至是什麼時候跟女朋友分手。

我無意關注，電話不接，消息全部免打擾模式。

為期三個月的高強度運轉拍攝，為了適應角色，我不再關注外界。

而我跟遲衡宇相處磨合的時間變得更多。

盡管經驗上有鴻溝，遲衡宇卻從不強加給我包袱，不會過多給我灌輸自己對角色的解讀。

他只讓我自己揣摩。

「因為你就是他。」

側寫師是我無從深度了解的行業，為了盡可能靠近角色，我下來做了很多功課。

沒有夜戲的時候，我就在酒店讀相關專業的書與人物紀實。

「別太晚睡，不用那麼拼。」遲衡宇叮囑我。

我的搭子不僅肩負了培養我的責任，連日常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片場我吃他的用他的，劇組早已習慣，連他的助理都會記得給我多留一份早飯。

他已經不辭辛苦，卻擔心我受累。

房間亮起的燈仍舊沒滅，我聽到隔壁門鎖的動靜，屁顛屁顛蹲到自己門口。

果不其然，敲門聲響起。

我拉開門，笑盈盈看向遲衡宇。

「就知道我會來是吧。」

「是啊。」

我絲毫不怕被他看穿，他也毫不掩飾對我只差一層窗戶紙的心意。

兩個人心照不宣。

「跟你說了讓你休息，也不愿意聽。」

遲衡宇走到我床邊，拿起我翻透后留下記號和標簽的書，合起來放在床頭柜上。

「明天有大戲，得好好睡覺，知道嗎？」

「知道了，領導。」

我故意拖長后音，沒察覺自己在撒嬌。

酒店房間燈光本就昏暗，我留的那盞燈也不過只夠閱讀。

我嬌嗔完就恨不得縫上自己的嘴，遲衡宇卻先攬過了我的腰。

我渾身戰栗，不敢抬眼去看他。

曖昧至此，不發生點啥真說不過去。

腰上的手微微用力，遲衡宇扣住我的下巴，眸色漸深。

我就這麼等著他靠近，直到他在我的唇上親了一口。

淺嘗輒止以后，見我不躲，他又重新貼上來，呼吸加重。

這次用力到我喘不上氣。

沖動與理智一線之隔。

放開對方的時候，他的心跳還殘存在我胸口。

「明早我先帶你去吃早茶。」

遲衡宇慣常在我頭上摸了摸，隨后拿起我的書。

「今天先沒收。」

直到門關上，我都覺得身體發麻，羞赧到恨不得鉆到地底。

這還怎麼睡啊？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良久，思緒碰到某個點，瞬間一坐而起。

不是，他為什麼不跟我表白！

有不表白就親人的麼？？

15

對于窗戶紙捅了個半透不透這件事，我跟遲衡宇始終保持一致步調。

我鉆到角色里跟他一樣是戀愛關系，怎麼看都難以分割。

電影拍攝愈發順利。

我真的把自己變成了側寫師，閉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他走過的人生路，無助絕望，更多的是彷徨。

那種彷徨讓我很多次在片場崩潰，出不了戲。

最后一場戲排在殺青前。

側寫師要殺死自己的愛人。

【嫌犯點燃我曾經送給他的畫像。

畫像付之一炬的時刻，我握住槍對準嫌犯的胸口。

他說：「我終于可以帶你回家。」

眼睛里有堅定的、從未轉移過的深情。

槍響，血液迸濺到我身上的一刻，我如墜地獄。

我想起來他是誰了。】

「Cut！」

「過！」

我蹲到地上，遲遲站不起來。

遲衡宇過來抱我，可那種痛苦順延到我的四肢百骸，能夠將我擊垮。

我好像真的失去了我的愛人，我親手殺死了他。

「蔣欽，看著我。」

遲衡宇輕聲喊我，反反復復。

我沒有反應。

他用手捧著我的臉，鼻尖貼近，開始對我呢喃：

「我在這，我還在這呢，你看，我好好的。」

「別害怕，我不會離開。」

「你做到了，你很棒。看看我好嗎？蔣欽。」

他用不間斷的溫柔帶我出戲。

終于，我在劇組所有人的注視下，抱著他號啕大哭。

我喊他在劇里角色的名字，把壓抑變成眼淚流干。

遲衡宇親吻我的頭發，在我心上撐起一把傘。

「我愛你。」他說。

這個人用愛意灌注我的心臟，救我于深淵。

我何其幸運遇上他。

16

休息空隙，我消化好了情緒。

戲服未換下，劇組工作人員悄然從我身后端來了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