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隊在舞臺上演奏著輕柔的樂曲,侍者引領著池晝和夏野在靠窗的位置前坐下,為他們倒上一杯紅酒后,微微鞠了一個躬,便默默退下了。
桌上出現了一瞬間的寂靜。
夏野沒有說話,他一向不擅長應付這樣的場合,只是有點無措的看著池晝,他不明白為什麼池晝也不說話。
池晝似是在觀賞他的表情一般,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紅酒的香氣微微彌漫在空氣之中,勾勒出某種曖昧的氛圍。
“我們從來沒來過這種地方吧。”
片刻后,池晝先開了口,聲音低沉,帶著點若有似無的笑意。
“這還是第一次,是不是覺得有點新奇?”
夏野抬眼看著他,他很少這樣端詳池晝,在這樣昏暗的、充滿世俗意義上的浪漫的地方,在燈光和燭火下看著他,看著他刀削斧刻般深邃的眉眼,看著那雙眼睛里只對他展現的溫柔的光芒。
“是挺有意思的,”夏野說,“你帶我到這里來……”
他轉過頭,看向正在演奏的樂隊和數不清的玫瑰,悄無聲息的勾起唇角。
“是想給我這個嗎?”
夏野舉起手,池晝剛剛為他戴上的戒指,正在他的無名指上熠熠生輝。
那是一枚專門定制的戒指,鉆石低調而閃耀,戒圈細致的貼合在他的無名指上,沉默的訴說著池晝的愛意。
“嗯。”
池晝一掃方才的緊張,又恢復了平時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樣。
他的雙手撐著桌面,微微低著頭,從夏野的角度看過去,他的眼神含情脈脈,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赤誠。
“我承認,我想用這種世俗的形式,將你和我捆綁在一起,這是我的私欲,是我思考了無數次,仍然無法放棄的念想。
”
池晝從餐桌的對面伸過手,一點一點的將夏野的手扣入十指,動作緩慢,似是無比珍惜。
“我愛你,夏野。”
“不論是作為哨兵和向導還是普通的人類,我都愛著你。我沒有辦法克制我的愛,我知道我們之間可能不需要——這個,這種契約。”
這種簡單的、世俗意義上的契約,他們早已在無數個瞬間證明過對彼此的愛,精神領域之中,他們的靈魂早已交融在一起,絕無分開的可能。
他摩挲著夏野指間的戒指,無意識的摩挲著,不僅僅是在觸摸著那枚戒指,更多的是在觸摸著某種契約的實證。
“戒指、婚禮或是鮮花,我擔心你覺得這太世俗無趣,但即使有這種可能,我還是想將這一切送給你。我想將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送給你,不論是獨屬于你和我的,還是屬于所有人的、世界上人人想要擁有的東西,我都想送給你。”
“夏野。”
他輕聲叫著戀人的名字,像是在呼喚某種隱秘的期待。
“我準備了很多很多,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我期待著你會喜歡這一切,我期待你同樣希望和我共度余生。”
悠揚輕柔的樂曲中,室內的燈忽然暗了下去。
昏黃的燈光一點一點變得暗淡,如同夕陽落入海平面,繼而是一片如墨般的夜色,從他們所坐的窗邊慢慢氤氳開來,漸漸染過餐廳的每一個角落。
極北的方向亮起了第一顆星星。
那是一顆真正的星星,閃爍的光芒來自千萬光年之外,是比高山與海洋更為恒久的存在。
極北那顆星亮起后,黑絲絨般的天空之中,一顆又一顆星星接連不斷的亮起,鑲嵌在漆黑的夜幕之上,如同一顆顆閃耀的鉆石。
是池晝的黑龍。
夏野遙遙望去,正好對上那雙金色的眼。
漆黑的巨龍盤旋在半空之中,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處,但夏野知道,正是它驅除云霧,帶來了這一片星空。
就像是他十四歲的那一年,在滿地的塵土與瓦礫之間,染血的哨兵忽然出現,對他露出一個漫不經心的笑。
夏野清晰的記得那一刻的情景,那正是他命運的拐點。
“池晝,”他輕聲回應,“我確實期待這一切。”
他不善表達,尤其不善言辭。很多時候,夏野認為語言是最為無力的事物,比起訴說自己的心聲,他更愿意做出一些實際的行動。
就如同此刻。
他反手扣住了池晝的手,緊扣的十指之間,兩枚款式一樣的戒指交相輝映,極為直白的昭示著他們的關系。
“讓你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我想得很清楚。”
夏野唇角微動,露出一個笑容。
一個真正的笑容。不是嘲諷的笑,不是禮貌的笑,而是一個真正的笑容。
猶如春風化雪一般的笑容,從他清雋秀麗的臉上漾出來,那雙清亮的黑眸中仿佛閃著微光。
他執起池晝的手,托著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夏野的體溫一向比普通人低,連帶著唇也帶著微微涼意,印在池晝指間的戒指上。
柔軟微涼的吻,只比冰冷的戒指多一絲熱度,但正是這一點點熱度,如同一絲燃燒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池晝的心。
“池晝,”夏野環視四周,“我并非不喜歡這些東西,戒指、香檳或是玫瑰,我只是對它們沒有興趣,但如果你對它們有興趣,我很高興陪你一起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