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薄蘇從外面走了進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身上帶著一股寒意。
理論上,仿生人不會有情緒,但薄蘇似乎經常違反這個原理。
“這是科研所剛剛傳給我們的資料,是我們小隊負責的區域地形圖分析,”薄蘇說,“經過科研所的分析,之前巢穴中的尸骸,很有可能會沉入地下,成為礦石和其他原料,以后會為我們所用。”
即使是在跟他們溝通的時候,薄蘇的眼睛仍舊藏在兜帽下,他們只能看見他的嘴唇一張一合,看不見他的面部表情,配合在他毫無波瀾的聲音,總覺得有一些奇怪。
簡飛仰曾經在星網上,看過他和夏野配合格斗的視頻,當時,薄蘇還是一個肆意飛揚、鮮衣怒馬的少年,臉上洋溢著青春的笑容,完全不是現在這副模樣。
現在的薄蘇,看上去有些陰沉,很難形容為什麼會在一個仿生人的身上出現這樣的氣質,但這件事就是這麼詭異的發生了。
簡飛仰感覺奇怪,有意無意的打量著薄蘇,又給方世科遞過去一個眼神,示意他看向薄蘇。
方世科往那邊漂了一眼,顯然跟簡飛仰有相同的感覺,輕輕對他點了點頭。
他們倆在旁邊獨自琢磨,另一邊的池晝,卻是對薄蘇的變化毫不在意似的,只是公事公辦的問:“礦石和原料嗎?”
他接過薄蘇手里的報告,飛快的翻了幾頁,又將它遞給了夏野。
夏野低下頭,漆黑的睫毛將他的眼眸擋住一半,但是仍然可以看見他認真的眼神。
片刻后,夏野似乎是將資料迅速翻過了一遍,對池晝點了點頭,低聲說:“跟我們的發現有異曲同工之處。
”
“嗯,”池晝點頭,“巢穴畢竟是它們的大本營,每一只外星生物在死亡之后都會再度回到那里,日積月累,巢穴里的資源不可小覷。”
“我們有開采的機會嗎?”
夏野聲音愈發的低了下去,仿佛是在耳語。
“終末之戰后,巢穴里的情況實在不容樂觀。高濃度火藥已經將它們炸成了齏粉,我們離開的時候,九個太陽都墜.落了,可能會引起二次燃燒。”
“是的,我們親眼看見九個太陽墜.落了下去,二次燃燒是必然的結果,”池晝沉吟道,“現在,那邊幾乎是一片死寂了。”
“如果它們以前的尸骸留在了地下層,或許我們開采起來不是問題,”夏野說,“確實是個好機會。”
池晝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附近的星系上,固然礦物和黑金機油原料豐富,但人類要登陸自己從未去過的星系,需要付出一系列努力。
測算,勘探,登陸和開采,這一切都是成本。
近半年來,外星生物對聯盟各個區域都造成了巨大的破壞,許多地方硝煙四起,基礎建筑殘破毀壞,聯盟正在百廢待興的階段,需要大量的資源。
如果能找到穩定的供給源,對聯盟而言會是一項巨大的助力。
“它們的巢穴中資源豐富,對于聯盟而言,巢穴是已經有了著陸經驗的星球,不需要再發射大量探測裝置。”
薄蘇靜靜的聽著他們討論,一直等到他們說完,才開口說道:
“在相同的條件下,巢穴的機會更大,成本更低。”
他的話音剛落,旁邊的幾個人就警覺了起來,尤其是簡飛仰。
在他的心里,薄蘇跟他們就不是一路人,甚至可以說是競爭對手。
這可不只是在工作上的競爭對手,還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競爭對手。
他們在南線接駁站的時候,薄蘇帶領的仿生人小隊出盡了風頭,儼然有要壓過軍部風頭,與特別行動部分庭抗禮的意思。
更不要說……星網上那個視頻,他們還記得清清楚楚呢!
這人不僅是要來搶他們的飯碗,還要來搶他們隊長的!
池隊在那個位置上,不好說什麼,但是他們可沒有那麼多顧慮,當下就你來我往的飛起了眼神,整個中央控制室里一片安靜,卻又像是有無數人在說話。
然而,他們擔心的事情一點都沒有發生。
池晝絲毫沒有要被搶了飯碗的緊張感,反而游刃有余的笑道:“嗯,巢穴的開采難度確實比較小。不過,這麼重要的消息,薄隊長為什麼要跟我們共享?”
兜帽下的眼神晦暗了一瞬,薄蘇的視線似乎是在夏野身上轉了一圈,又像是沒有,薄蘇很難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他正在做著一件他不想做,卻又不得不做的事。
他是一名仿生人。薄蘇從未有哪一個瞬間,如此清晰的意識到這一點。
即使他認定自己跨過了那道界限,已經無限接近于人類,但他的核心中樞上,仍然寫著那個人留下的命令。這就是他作為仿生人無法逃脫的囚籠。
“池晝,你很清楚,我是仿生人,”薄蘇深吸了一口氣,在池晝面前說出這樣的話,讓他感到恥辱,“我的核心中樞上有一條指令。”
“一條指令?”
池晝像是很有興趣一般挑了挑眉。
“說來聽聽。”
薄蘇深吸了一口氣,陡然抬起了頭,似是充滿了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