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了一口氣。
又突然慶幸,那個人如今沒陪在我身邊,不會知道這件事,也不會看到我以后病的不成人樣的鬼樣子。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七十二張車票
張海真的喝醉了,喝著喝著突然就撲上來抱住了我,然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嘴里還不知道念念叨叨著什麼醉話。
反正我一個字沒聽懂,抬頭一看,江濤正擱對面坐著目不轉睛地盯著我跟張海呢。
我生怕江濤誤會,又不好意思直接推開張海,只能無奈地道,“你哥嘴里不知道在嘟囔著什麼,真的喝醉了。”
江濤好半天沒說話,我以為他是不想搭理我,便低下頭去準備問問張海情況,這時候,江濤突然開口了。
“你還有我們。”
江濤的聲音冷冰冰地落下,嚇了我一跳,我連忙抬起頭來,江濤氣定神閑補充,“我哥是這樣說的。”
我松了一口氣,又突然覺得心里很是溫暖。
江濤帶走了喝醉的張海,當然,張海剛開始是不愿意走的,抱著我不撒手,鬧著要留下來陪我。
江濤二話不說,打橫就把撒酒瘋的張海抱了起來,朝我微微頜了頜首,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
江濤把張海帶走了以后,屋子里就沒了人氣,重新歸于冷清。
我也終于不用扯著嘴角若無其事地笑的臉僵,我垮下臉,卷起衣袖不緊不慢地收拾著殘局。
等打掃完屋子,我就提上灑水壺給那幾盆嬌氣的蘭花澆水。
蹲在陽臺澆水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如果我死了,那幾盆蘭花誰照顧?
想到這里,我又突然覺得自己想法太矯情,無奈搖了搖頭,忍不住地發笑。
一晚上,我都睡的不太好,睜開眼看見局促的屋子,心情越發沉悶。
所以天剛灰灰亮,我就裹了件薄外套出門去了。
天還沒塌下來,該吃吃,該喝喝。
我拐到早餐店買了幾個包子,一邊吃一邊散步,剛散步走到河邊,嘴里的包子還沒有咽下去,抬起頭一看,就在對面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停下來,看了好一會才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
裴凜就站在那,手里抱著一個盒子,微弱晨光中,他溫柔而平和地看著我。
那是我見過的最溫柔的目光。
我一度認為是我出現了幻覺。
直到裴凜朝我走來,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輕輕披在我身上。
他道,“又穿這麼少就出來了?”
外套上殘余著裴凜的體溫,溫熱的,難以忽略的。
不知道為何,那一瞬間,我鼻頭有些發酸。
我強忍住那幾乎要翻涌上來的酸澀,若無其事地問裴凜,“你還來干什麼?”
裴凜頓了頓,眼神難以掩飾的灰暗了那麼一瞬間,很快他又恢復正常,很平靜地回答,“海哥昨天晚上給我打了電話。”
我本來沒有打算讓裴凜知道這件事的,就算讓他知道,又能怎麼樣呢?只是多一個人為我擔心。
我不希望裴凜為我擔心。
所以,我客氣而疏離地告訴裴凜,“無論張海跟你說了什麼,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現在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所以,你沒必要給自己添麻煩。”
裴凜并沒有生氣,只是微笑著回應我,“無論如何,你也是我舅舅,不管怎麼說,我們都不會沒有關系,更何況,這絕對不是添麻煩。
”
我感覺我像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無力之極,好半天想不出來反駁的話。
裴凜則乘勝追擊,“舅舅,我們好久不見了,坐下來和我聊幾句,可以嗎?”
還沒有等我拒絕,他已經給了我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等我說完我想說的話,你還是覺得不能接受,我會安靜地離開,再也不來打擾你。”
這個理由我的確沒辦法拒絕,于是,硬著頭皮答應了。
我們在河邊長椅坐下。
這個點,河邊散步的行人并不多,只有幾個打太極的老頭經過。
微風輕拂中,裴凜遞給我一個盒子。
我接過,然后打開蓋子。
盒子里是一本厚厚的相冊,我疑惑地抬眼去看裴凜。
裴凜對我笑了笑,示意我打開。
我就打開了相冊。
第一頁,是幾張疊放整齊,從深圳到北京的往返火車票,而時間是八年前,每一張火車票間隔不過一個月。
我心臟狠狠地一跳,似乎明白了什麼,顫抖著手翻開第二頁,依舊是深圳到北京往返的火車票,時間是七年前。
第三頁,是六年前的火車票。
往后翻,依舊是火車票。
六頁,正面反面,加起來七十二張車票,三十六張深圳到北京,三十六張北京到深圳。
車票依舊泛黃,卻保存的很好。
我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去看裴凜,眼神里滿是疑惑。
裴凜卻很平靜,他對我笑了笑,然后輕聲道,“當年你一聲不吭一走了之,我每天都想死,我偷偷地打聽你去了哪里,知道你去了北京,我就跑去找你。”
“為了省錢,我坐了三十多個小時的火車,北京好大,我怎麼也找不到你,可我一想到我跟你在同一個城市,我就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
裴凜說的很平靜,可每一個字都像相冊里的車票一樣刻滿了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