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很好心,還特意開車送我到車站。
臨走前,房東問我準備去哪里。
我很認真地想了一會,然后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我笑的爽朗豁達,“走到哪算哪吧!反正我孑然一人,沒有家,也沒有家人,去哪里都一個樣。”
告別了房東,我隨便買了張火車票,然后上了火車,正如跟房東說的那樣,目的地對我而言并不重要。
當然,過程也并不怎麼愉快,火車里擠滿了人,又悶又吵。
臥鋪也并沒有好到哪里去,充斥著腳臭味和汗味,但總比坐在硬邦邦的座位上撐上二十幾個小時好。
我去外面上廁所的時候,被一個小孩的哭聲吸引了注意力,我朝聲音源處望去,正好看見一個抱著小孩的婦女正站在過道那,焦急地哄著懷里啼哭的小孩,小孩哭的太用力,小臉漲紅,周圍乘客都有了意見,紛紛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對不住,娃兒病了,睡不踏實,鬧了脾氣,對不住,真的對不住。”
婦女費勁地哄著小孩,還不忘抽空和乘客道歉,她臉色蠟黃,匆忙扎起來的頭發凌亂地掛在臉頰兩旁,看起來憔悴又不知所措。
我去找了火車上的乘務員,簡單的說了一下這件事,然后托乘務員把那個抱娃娃的婦女帶去我臥鋪包廂。
做完這些,我就去吸煙區了。
等我抽完根煙回來,那個抱小孩的婦女已經不在了。
沒有空座,我就靠著車廂站在過道那玩斗地主。
車上信號不太好,斷斷續續,玩玩斗地主還行,信息電話收不到,視頻也看不了。
夜深了,燈都關了,車廂里頭黑漆漆的,全是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和磨牙聲。
我蹲在過道角落里頭,把手機亮度調到最低,對著斗地主的界面發呆。
鬼使神差,我退出了斗地主,點開相冊保密柜,在里頭看見一張合照。
四周是黑的,手機屏幕的光線很暗,像是糊了一層薄紙在上頭,不過意外的是,照片里頭的人臉倒是看的很清楚。
不知道過了多久,屏幕上忽然落下一滴水,水珠立馬在屏幕上溢開,將那張臉慢慢的模糊。
我愣了一下,緊接著,水珠不停地砸在屏幕上,生生把那張臉模糊的瞧不清楚一點。
我下意識的把手機往身上衣服蹭,拼命地擦掉手機屏幕上的水漬。
等我意識到我剛剛干了什麼,我動作一頓,然后關掉手機,無力地弓起背脊,蜷縮成一團,煩躁地使勁撓了撓頭發。
我一晚上沒怎麼合眼,手機玩到沒電了,就睜著眼發呆。
也是因為沒有睡著,后半夜去上廁所的時候,我碰巧看見一人正鬼鬼祟祟的往靠在過道上睡著的一哥們口袋里掏東西,眼看那哥們手機都要被掏出來了,我喊了一嗓子。
“干嘛呢?”
不少人都醒了,那哥們也醒了,當然也發現了準備偷手機的那人。
很快,車廂燈亮了,乘務員和安保人員過來把小偷帶走了,那哥們過了一會就過來了。
剛才車廂暗,我沒看清楚那哥們的臉,現在開了燈,那哥們走近了我一看,長的那叫一個精神,留著個板寸,五官不算特別好看,但很有陽剛之氣,硬朗又端正,皮膚有點黑,笑起來露出一口整齊大白牙,十二月這個天氣他渾身上下就套了件黑色的薄絨外套,外套明顯大了點,并不合身。
那哥們特感激地跟我道謝,他操著一口有些別扭的普通話,“哎喲,多虧你啊,靚仔,要不然我手機就被偷走了。”
我笑了笑,擺了擺手說沒關系。
那哥們倒是個自來熟,跟我沒一會就聊到了一塊。
他熱情地跟我做了自我介紹,他是廣東廣州的,叫張海,這次來北京是帶耳朵聽不見的弟弟來北京看病。
弟弟在醫院看耳朵,得治療很久,他留在醫院也沒用,就打算先回廣州上班賺醫藥費了。
我也跟他禮貌性的做了自我介紹。
當聽到我是廣東人,他瞪大了眼睛,然后嘴里特利落地蹦出幾句粵語來。
“你都系廣東人?(你也是廣東人?)”
“早啲話我知嘛。(早點告訴我嘛)”
我好一會才費勁的理解了張海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哭笑不得,連忙解釋,我雖然是廣東人,但不會說粵語,離開廣東這麼多年,粵語已經聽不太懂了。
張海理解地點了點頭,為了遷就我只好又變回了有些別扭的普通話。
看他那垂頭喪氣的樣子,就跟好不容易脫了韁的野馬又被栓回去一樣。
我和張海意外地投緣,我們聊了一路,不知不覺就到站了。
這趟火車目的地原來是廣州。
當聽到我沒地方去的時候,張海熱情地招待我去他家。
我無處可去,就答應了。
張海生活在廣州邊緣的一個小城中村里,那并沒有開發多少,準確來說,是沒有開發價值,所以還保留著舊時窄小的街道以及老舊的居民樓。
我一路跟在張海旁邊往巷子里繞來繞去,繞到我頭都快要暈了,這里每一條巷子和街道都好像長一個樣,不過張海卻走的格外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