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凜將他手上的黑傘朝我傾斜,陰影籠罩住我,遮住頭頂灑落的那些有些刺骨的雨滴。
傘下,他安靜的望著我,唇角微微翹起,“我們換個地方慢慢談,怎麼樣?”
第二十章 還記得怎麼回家嗎?舅舅
鬼使神差
我上了裴凜的車。
車子一路沿著寬敞的馬路行駛,剛開始還沒有什麼,直到后來,周圍的風景越來越熟悉,最后拐進一條小路。
記憶在腦海里翻滾,我驟然坐了起來,像是確認似的朝右邊望去,果不其然,一家墻上掛著“財源滾滾”的士多店映入眼簾。
士多店門口有棵樹,樹下面擺著幾張桌子椅子,有幾個附近的居民撐著傘站底下聊天,還有小孩穿著雨衣雨鞋在士多店門口嬉鬧,踩水。
和記憶中那家招牌手寫,店面破爛不堪的士多店有所不同的是,這家士多店店面嶄新,就連“財源滾滾”幾個字也從剛開始的紅油漆手寫的變成了做的那種LED燈的燈箱,很亮眼。
大概是注意到了我,開著車的裴凜輕描淡寫的解釋,“之前的張伯退休了,現在是他兒子接手的士多店。”
我重新坐了回去,不吭聲了。
裴凜開著車,繼續道,“以前你經常拉我到士多店門口坐著,你喝酒,就讓我喝可樂,喝的我肚子脹了一晚上。”
我怎麼聽,怎麼覺得這是抱怨,下意識的解釋,“這不是小孩子不能喝酒嗎?”
再加上裴凜酒量不怎麼好,以前喝了一杯酒就醉的東倒西歪的,所以我就一直沒讓裴凜喝酒。
裴凜氣定神閑的道,“我哪里小?”
我上下打量著裴凜,最后目光落到裴凜西裝褲那,淡淡的道,“哪里都挺小的。
”
“……”
裴凜不吭聲了。
車子緩慢的按著喇叭轉了個彎,駛入了一條小巷子。
再進去也沒地方停了,所以車在巷子口就停了下來。
我剛下車,環視這熟悉的環境,下一秒,裴凜就撐傘罩住了我,他單手插兜,微微歪頭,唇角揚起,眼鏡片下的那一雙眼睛危危的瞇著,“還記得怎麼回家嗎?舅舅。”
裴凜問的我猝不及防,腦袋里冷不丁的竄上那塵封已久記憶。
沿著巷子一直往前走,會看到一個鐵紅色生銹的圓拱形鐵門,走進那一扇鐵門,是兩棟老舊的居民樓和樓下停了一排的電動車,走到最后一棟,走上窄而長的樓梯,一口氣走上五樓,是一扇涂著藍色油漆的鐵閘門。
油漆已經掉皮了,裸露出里頭的鐵銹。
推開那扇門,是一間四十平的房子,豆腐塊大小,生生隔出兩個小房間以及一個小小的客廳來,墻上張貼著幾張法學條文,客廳電視機上蓋著一塊白色蕾絲布,干凈溫馨。
這一幕,我做夢都能清晰的勾勒出每一處的細節。
現在裴凜竟然問我還記得怎麼回家嗎?
我沒回答裴凜。
反正七年了,就算這兒沒拆,房子也早轉租給別人了。
裴凜撐著傘往前走,我就只能跟著走。
跟我記憶中一模一樣,我們走過那紅色生銹的鐵門,看到兩棟老舊的居民樓,有所不同的是,居民樓比我記憶中還要來的破舊,大片大片的墻皮掉落。
我和裴凜走進樓里,裴凜關上傘,輕輕在外面抖去傘上的雨水,低著頭,神色淡然,輕飄飄的道,“這兒明年就要拆了,要開發建小區。
”
我聽著,心里一陣空落落的。
不過,我又不想表現出來,便故作輕松的道,“挺好的,房東應該樂的找不著北了。”
說不空落落的,是假的,我在這邊住了很多年,有很多回憶,只不過,現在,這些回憶,不該存在。
所以拆了也挺好的。
也不知道我那句話說的不合裴凜心意了,裴凜動作一頓,然后撩起眼皮來,下眼角的眼睫毛濃密而且長,散落在眼底,襯的那一雙眼越發深邃。
裴凜沒頭沒尾的說了一聲,“你也樂的找不著北了吧?”
說完,裴凜踩著名貴的皮鞋便踏上了樓梯,朝樓上走去。
我愣了一下。
心想,我為什麼要樂到做不著北?
拆遷的錢又沒有到我手上。
我想不明白,只好抬腳跟著上了樓。
老式居民樓都是沒電梯的,當初我住在五樓,天天爬上爬下,不過勝在房租便宜。
我天天干活,爬個五樓倒沒什麼,再看裴凜,天天坐辦公室,好像也沒有特別的費勁,步伐輕盈,看起來挺輕松的。
我可還記得第一回裴凜爬這五樓的時候氣喘吁吁的,爬到三樓就受不了了,最后還是我牽著他手拽他爬完剩下的兩樓。
到了五樓,入眼就是那一扇記憶中掉著漆皮的藍色鐵閘門。
我站在門口,看了看裴凜,示意裴凜要搞什麼幺蛾子趕緊搞。
這時候,站在旁邊的裴凜伸手朝我遞過來一把鑰匙,他問我道。
“舅舅,到家了,不開門進去嗎?”
我摸不清楚裴凜到底想干什麼,看著他遞過來的鑰匙,猶豫一會便接了過來,將鑰匙插進鑰匙孔里,朝右邊一擰。
咔嚓
門開了。
我推開門走了進去,抬起頭,下意識環視一眼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