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時候伊甸園的物資還很豐富,孩子們到十歲才會被分為A、B、C三個等次,離開這里。毋庸置疑,哈伯德和唐嵐會被軍方接納。
在伊甸園給出詳盡的評估檔案后,野外作戰部門早早看上了他們。
但就像人類有史以來所有猝不及防的意外一樣,唐嵐在選拔前夕病倒了。
是未知的細菌感染,或是其他不可溯因的疾病,不確定是否能夠治愈,不確定是否傳染,不確定該如何處理。
最終的處理措施是,燈塔提供了所能提供的基礎藥品,將他移至封閉層,隔離自愈。
生活老師告訴哈伯德這一消息時,他正在訓練室里做引體向上,準備參加軍方的選拔。
他從單杠上下來,用毛巾擦了一把臉,眼瞳里神色沉沉,看不出什麼情緒。這個孩子向來冷淡寡言,生活老師擔憂地看著他。
“能傳話嗎,給他?”哈伯德說,“別死了。”
2
唐嵐確認治愈的時候,軍方選拔已經結束兩個月了。
藥物給他的身體帶來了損傷,不確定是不是永久的,他因此失去了進入軍方的資格,被分配至外城。
他臨走的時候,生活老師為他打包好了行李——一個簡單的箱子,里面放了抗生素、繃帶、應急藥品、半箱混合營養物、幾本他常看的書和圖鑒,還有一本《英雄主義的原則》。他沒問這是誰收拾的。
“哈伯德去了野外作戰部門,在封閉訓練。”他點了點頭,提起手提箱上了列車。
外城的孩子們如果被領養,就跟隨父母生活,未被領養的則集體生活,成年前不允許出城,可以選擇上基地的基礎教育課程,打一些零工,或者加入傭兵隊提前受訓。
唐嵐有自己的主見,拒絕了被領養,開始一邊上課,一邊自己訓練以恢復被藥物損傷的體能,當訓練的強度一次次突破極限,他的體能也奇跡般慢慢恢復。
時間過得很快,但生活總歸不會順利。
唐嵐長得好看,黑發黑眼,棱角分明的俊秀,是亞洲人里最出挑的那一種。集體生活里多得是偷雞摸狗的混混兒和刺兒頭,打架斗毆和欺壓弱小屢見不鮮。他挨過打也吃過苦,起初沒有還手的力氣,后來一個可以撂倒三個。
昨天晚上他想進的那個傭兵隊里一個喝醉的傭兵找上門來,半夜胡鬧滋事,他右手腕上添了道新疤,那個傭兵被他卸了兩條胳膊,今天白天,他放話要讓他好看。
他不怕,從小到大,他沒怕過什麼事情。
他一個人主動到一條錯綜復雜的樓巷守著,放出了自己來這里躲打的消息。這個地方是外城建造時的爛尾樓群廢墟,環境極端復雜,在空曠的地方和多個人打架,他沒勝算,到了這種地方才有把握。
他就在樓群入口處的樓頂等著,從中午等到半夜也沒見人,那個傭兵行事兇狠,睚眥必報,這不是他的風格。
最后他下樓去,遠處傳來輕微的打斗聲,他順手抄了一根鋼條,戒備著走向樓巷盡頭。
他走到的時候。打斗聲已經停了。
樓巷外有圍墻,圈出一片空地,空地上躺著三個人。唐嵐霍然抬頭,短暫的寂靜間,看見月光和樓廈的陰影一起投射在圍墻上,而黑灰交界的地方靠墻倚著一個人。
哈伯德長了一張五官鮮明深刻的臉栗色眼睛,微卷的黑發,不常說話,臉上沒什麼表情,再加上身材比同齡的少年高大,常令人敬而遠之。
也很好認。
看見唐嵐來,哈伯德抬起下巴,指了指那三個人。唐嵐看都沒看,徑直走到他面前:“你偷跑出來了?”
“沒。”哈伯德從口袋里掏出一張藍色的ID卡,唐嵐借著月光看,見是外城的式樣。
唐嵐:"怎麼回事?"
“被處分了。”哈伯德說,“以后在外城住。”
唐嵐死死看著他:“你別騙我。”
哈伯德收起ID卡,沒說話。
“到底是怎麼回事?”唐嵐并沒這樣放過他,"你說實話。"
遠方刺耳的警笛聲劃破夜幕。
哈伯德問:“怎麼了?”
唐嵐:“……”
“快跑。”他說。
——后來他們兩個就因為惡性打架斗毆事件在城防所的監獄里待了一個月。
至于哈伯德到底為什麼來了外城,唐嵐沒再問。直到很多年后,他和哈伯德喝酒。
作為一個頂級傭兵,AR137傭兵隊的頭兒很少醉酒,當然,他的副隊總是有一些把他灌醉的特殊技巧。
灌了幾輪,這人已經醉得往桌上栽,唐嵐差點沒扶穩他。
“在供給站認識了個野外作戰部門的軍官,”唐嵐語氣溫和,又給他倒了滿杯烈酒,“說是當年和你一起集訓的室友,他問我哈伯德是否存在政治上的偏見,不然為什麼主動把自己弄到外城,犧牲大好前途。你說呢,頭兒?”
“犧牲什麼了?”哈伯德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他,“現在挺好。”
“隊長英明神武,戰無不勝。”唐嵐也開始給自己灌酒,“十年以后,你就是人類對戰怪物第一前線指揮官。
一不小心,還能拯救世界,當個英雄。”
酒太辣,他的視線都模糊了,想起十歲時候背“英勇、堅定、自我犧牲,英雄主義”的事情來,他又自言自語:“你好像也不是很向往當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