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邵越。”陳南一低聲解釋道,“是另外一個人。”
母親愣了愣,靜了少時,再開口嗓音都摻雜一絲哭腔,“南一,你聽媽媽的話。你這樣哪有個保障?就算你們現在好,過幾年人家要回去結婚了你怎麼辦……”
上次對話是在電話里,只能聽見聲音。如今母親站在自己面前絮絮哭訴,陳南一的道理與反問都被堵了回去。他沉默幾秒,拉著母親大衣的手肘處,輕輕抱了抱她,“媽,別哭了。”
“什麼路都是自己選的,不能把責任都推給同路的人承擔。有沒有人陪我一起,我都會繼續走下去。”陳南一緩緩說,“而且,他是個很好的人。”
他拿過紙巾,遞給母親擦淚,“比那本證更讓我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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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發生在陳南一家里的一場對談,賀昀遲并不知道。
凌晨三點,他在實驗室記錄過新一組數據,掃入電腦等待下一輪分析結果時,忽然非常想見一見陳南一。
破曉前的風很冷,夜空深沉,星月格外明亮。他走在路上,心想明天或許會是個晴朗的好天氣。他邊想,腳步邊不自覺變得很急,幾乎是快步跑回家,打開門,按亮屋內亮度很低的幾盞壁燈。
陳南一在床上縮成一小團,觸感柔順的毛毯裹著他,幾乎擋住了他小半張臉。賀昀遲悄悄盯了幾秒,湊上去吻吻他的鼻尖。陳南一睡得很淺,這一下便醒了,半睜著眼睛,下意識道,“賀昀遲……?”
“嗯。”賀昀遲輕手輕腳地爬上床,從身后圈著他。
“不是說有實驗嗎……”陳南一聽起來并不是很困,“怎麼回來了……”
“呆半小時就走。”賀昀遲的下巴抵著他露在外面的一小塊肩頸,磨蹭著伸手勾他的手指,心滿意足道,“你繼續睡。
”
房間很快回歸安靜,賀昀遲埋在他的頭發里,腦海中又隱隱約約閃過午餐時的交談。
賀昀遲認為,他仍然不懂得性取向、戀愛標準、感覺等等與“喜歡”這個詞條相關的復雜詞義。他的愛情可能是呆坐在餐桌前反復聽一首鋼琴曲的夜晚,可能是敢于輕裝簡行來找一個人時,在航班上見到的夜中云朵。
——也可能是深夜、凌晨的任意時刻,一切與陳南一有關的清醒、睡夢。
作者有話說:
第38章
次日清晨,陳南一醒轉過來時,床邊的數字時鐘剛跳過七點。他側身看了看身后,只有一塊被人躺過的痕跡,日光落在深灰色的床單上,褶皺似乎都更有溫度了一些。
他坐起身,絨毯從肩膀滑到腹部,露出的衣領稍亂了幾分。陳南一邊刷牙邊對著鏡子摸了一下自己頸側的一小片吻痕,含著牙刷給賀昀遲發微信。
賀昀遲回復得很快,應該并不是很忙。昨晚的實驗做得差不多,今天下午他可以提前走人,回家補覺,便盤算起到店里順道把陳南一打包帶走。
但陳南一昨天送母親離開時,約好今天下午到酒店去陪她喝下午茶。他想了想,回復賀昀遲說有事耽誤,下午必須晚點回家。
陳南一的母親住在望海路的一家酒店,朋友女兒的婚宴也設在這里。陳南一按照約好的時間進到酒店大堂時,宴會廳附近正有一群人進進出出,新人的父母家人站在門口迎來送往,熱鬧極了。
母親比約定的時間略晚了三四分鐘出現。
她走過來,和陳南一一起遠遠看了片刻忙碌的婚宴現場,嘆了口氣,轉身按下電梯,帶陳南一去了行政酒廊。
陳南一幾乎懷疑母親是故意讓自己站在那兒看這種其樂融融的溫馨場景,但同時又毫無辦法,或許在母親看來,這種場景該是每個家庭的命中注定,的確是他破壞了這種幸福的可能。
“還以為你會帶他來讓我見一見。”
母子倆選了個臨窗的沙發位,落座后,要了兩杯咖啡。經過一晚,無論想通多少,陳母的情緒看起來還算不錯,沒有昨晚那樣失態。
她胸前別著的鉆石胸針折射出星點夕陽光芒,陳南一沒法正視她,視線局促地落在那枚胸針上。等服務生送過咖啡,他才回答道,“您來得太匆忙了,他什麼都沒準備,下次吧。”
陳母目光有些復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端著咖啡杯,半晌才說,“你把他夸得那麼好,還不敢帶來見見我?”
陳南一短短笑了一下,并不掩飾自己護短的行徑,“您總要讓他準備準備。”
“他是做什麼的?”陳母放下咖啡杯,加了一塊方糖,用小勺攪了攪,循例問道。
陳南一稍有猶豫,避重就輕道,“做科研的,一直呆在學校里。”
這個回答還算差強人意,陳南一清楚母親職業習慣帶來的偏好,補充道,“能力很強,人也很單純。”
他說著,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之前還把學校發的銀行卡交給我。”
“我見過他家人。”陳南一微微傾身,對母親道,“是很好的人。雖然不會那麼快就接受,但也沒有堅決反對。這樣我覺得已經很好了,媽。
”
來之前陳南一打過腹稿,話講得還算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