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到巷尾,賀昀遲率先推門進店,門上的風鈴隨他動作發出叮啷悅耳的聲音。他看見離門口兩步遠,有架很高的隔斷,擺了許多餐具器皿。微黃的射燈光束給它們鍍了一層淺金色的光暈。有個年輕男人忽然出現在架子后,伸手拿下兩只手工錘紋陶杯,一雙熟悉的眼睛便猝然和他對上了視線。
那雙眼睛里泛著禮貌的笑意,賀昀遲聽見耳熟又溫和聲音輕輕說了一句,
“你好。歡迎光臨。”
賀昀遲下意識地往前走,略側過臉,見到了站在木架后的人。
平心而論,那張臉確實沒有辜負期待,五官清秀,下頜略有些圓潤,微笑自然。主人身穿一件洇了星點水漬的麻襯衫,有半截被利落地勒進圍裙里,都是非常和諧的淺灰色調,給人恰到好處的分寸感。
“一共幾位?想坐哪里?”
賀昀遲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暗戳戳地打量別人的外貌,嘴里的回答仍然跟交代實驗安排一般,“樓上吧。”
“我們兩個人。”莊澤森在他身后補充道。
“好的。”陳南一取了兩份餐單遞給他們,“先看看想吃什麼。”
One Day主營的菜式是偏清淡的創意料理,合賀昀遲的口味。他上樓選了一個靠窗位置,坐下來慢慢翻著餐單。
莊澤森在店內小小轉了一圈,大失所望地上樓,“她不在哎。”
“那就算了吧。”
“不行。”莊澤森連連擺手,他瞟見桌上擺著的一瓶花旁有微信二維碼木牌,興奮地掏出手機掃碼,“我加客服微信問好了,說不定還能直接要到宋亦杉的微信。”
賀昀遲:“……”
莊澤森擺弄完,見對面的人巍然不動,嘖了一聲,“你不加?這上面寫可以直接點餐或者外送哎。
”
賀昀遲眼角的余光一瞟,別開臉喝了一口檸檬水。他不是社交型人格,朋友圈有限。微信列表里的人數都沒過百,不是老師就是同學朋友,鮮少有陌生人。
“哎哎哎,這麼不配合?你這樣顯得我很刻意啊。”
莊澤森抱怨幾句,突然記起賀昀遲的八卦,立馬放下手機興致勃勃道,“對了,你知不知道冉雯這個月底要回來啊。”
賀昀遲坐直身體平視他,“不清楚。”
“你真是一點不關心老同學。”莊澤森晃晃腦袋,“聽說她要回來參加大學班長的婚禮。”
看賀昀遲仍然沒有什麼情緒波動,他有點無奈,“誒,你到底還喜不喜歡人家啊?”
“說不喜歡吧,分手這麼久也沒見你找新的。說喜歡吧,每次說她的事你就擺臉色……”莊澤森聲音越來越小,但畢竟受人所托,便硬著頭皮說道,“都在一個城市,班長婚禮你也得去吧?”
賀昀遲指尖碰了碰玻璃杯冰涼的外壁,淡淡道,“冉雯讓你問的?”
合著您也不傻啊。
莊澤森:“人家畢業請你吃飯你就沒去,這次總不好再拒絕嘛。”
其實他自己并不是很想摻和朋友的私生活,但又不好開口回絕冉雯。怎麼說兩邊都是朋友,況且賀昀遲又一直單身,幫忙搭搭線也無不可。
再說兩人分手是冉雯提出來的,既然她想復合,說不準還有回轉的余地呢。
賀昀遲:“你有冉雯的手機號碼?”
“有。”莊澤森迅速打開通訊錄找出號碼給他發了過去,“你要約她見面?”
正在存號碼的人停下來,想了想,回答道,“嗯。”
“這就對了。”莊澤森眉開眼笑,“有話就講開唄。
”
“我不是要跟她復合。”賀昀遲又皺起眉,“你別亂說話。”
莊澤森嘆了一口氣,感覺實在勸不動這人,攤手道,“我看老師說得挺對,你就是打算跟科研結婚吧?”
賀昀遲沒搭理他的挖苦,別開臉,似乎不想再多談。
碰巧有個店員上來給他們下單,順便收了桌。二樓整層清凈下來,只有兩人臨窗而坐。
立秋之后的夜風有幾絲冷意,穿堂而過,更是涼浸浸的。今晚云層很厚,庭院植物架上掛著幾串星星燈,在深沉夜色里靜靜閃爍。院子角落的兩位客人也起身買單離開了,周遭靜得能聽見風聲。
兩人點的是青椒軟哨飯和泰式打拋飯,出品很快,配的奶茶茶味濃郁。莊澤森把剛剛的談話忘在腦后,一邊嗷嗷叫著好吃,一邊對著手機嘀咕起和人套近乎應該怎麼措辭。
賀昀遲欲言又止,半晌才說:“萬一宋亦杉有男朋友,你打算怎麼辦?”
“啊?有男朋友?”莊澤森咬著勺子呆了一下,“沒聽說啊,我還問了我食院的朋友呢。”
賀昀遲眼睛微瞇,“你確定?”
“嗨,要是有男朋友就算了唄。”莊澤森吸了一大口奶茶,揮舞著手機道,“我對所有漂亮姐姐都可以一見鐘情。”
他說完又很不滿,“喂,你能把你臉上的‘膚淺’倆字兒收一收嗎?”
“有嗎?”賀昀遲懶散地朝后一仰。
“嘖。”莊澤森喝完奶茶,老神在在道,“一見鐘情是人之常情好吧,你就是沒遇見你覺得好看的,不然說不定比我還膚淺。”
賀昀遲懶得跟他討論這種無聊的問題,嗤笑一聲,半側過臉望向窗外。用餐的木質小桌緊靠窗臺,外側懸著一方鐵藝花架,滿滿當當地擺著幾盆薄荷,顏色深翠,正散出淺淡的清新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