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我偏了頭,冷冷地看向那些還在議論我的人。
那些人瞬間噤了聲。
出了菜市場,我讓沈之言別跟著我。
「你沒聽他們怎麼說的?我是壞人。」
「你不是壞人!」
沈之言篤定地開口。
我問他:「你知道他們說的老吳怎麼死的嗎?」
4
跟著我回家的野貓,在一個月后,被開膛破肚了。
是住在附近喝多了酒的老吳干的。
當晚,我拎了棍子,要去找老吳算賬。
到了他家后,屋子里傳來一陣哭喊聲。
老吳又在打老婆了。
寂靜的巷子里,哭喊聲異常刺耳。
我拎了棍子,砸開了他家的門。
老吳的老婆躺在地上,渾身是血,奄奄一息。
喝多了酒打紅眼的老吳,看到我后,先是一愣。
旋即緩過神來,把火氣撒到我身上:「兔崽子,你居然敢砸老子的門!」
說著話,老吳就要來抓我。
我抬腳飛快地往外跑。
那時,我想,只要我跑遠點,老吳回去應該就沒勁再打他老婆了。
喝多了酒的老吳,就那樣跟著我七拐八拐,跑到了河邊。
暗色的河水,在夜里無聲地涌動。
老吳失足落河了,我報了警。
但是這些人都說,老吳是我害死的。
沈之言愣住了。
我問:「你還覺得我是好人嗎?」
半晌,他點了點頭:「你是。」
「我是殺人犯的兒子,你也不怕?」我又問。
「不怕,你保護了我,你就是好人。」
十三歲的沈之言,堅定地回答。
5
沈之言在我家住下了。
他說他家沒有人,我奶奶心疼他,把他當成孫子一樣寵。
每天下了課,沈之言不顧我反對,會買水果和肉來改善伙食,說這是買給我奶奶吃的。
他還讓我奶奶別去撿破爛了。
畢竟奶奶撿破爛掙的錢,還不夠買藥的。
「藥?什麼藥?」
我奶奶一臉疑惑,看向沈之言。
剛從外面回來的我,正好聽到這話。
我黑了臉,拽住沈之言就往門外拖:「出去!」
沈之言站在門口不肯走,委屈巴巴地開口:
「我不走,你別趕我走,我剛剛說錯話了。」
我沒理他,「哐」的一聲關了本就搖搖欲墜的鐵門。
我進了屋,奶奶手里正拿著那罐被我用維生素瓶子裝的藥。
奶奶問我:「剛剛小言說的藥,是這個嗎?」
其實奶奶的記性越來越不好了。
有時候,她會問我,我爸出門打工這麼久了,怎麼也不見他回來看一下。
有時候,她還會問我,怎麼不見我媽和小宇了。
小宇是我弟的名字。
十歲那年,他被我爸賣給了別人。
兩萬塊錢,剛好夠還他的賭債。
可我爸對外說我弟是被拐賣的。
我們報了警,以失蹤立了案,但是一直沒有線索。
我媽不信,被我爸打。
從里屋打到外屋,我奶奶哭著抱住我爸的腿,要他別打了。
但是我爸不是人。
他不僅打我媽,還打我奶奶。
我撿起門口的木棍,想要和他同歸于盡。
但是力氣太小,我被狠狠甩到地上。
那根棍子最后落到我身上。
一下又一下,像是永無止境的黑夜。
我死死咬牙,沒有吭過一聲。
給我上藥時,我媽哭紅了眼,眼淚不停地流。
可她的身上,明明傷痕比我還多。
從那以后,我爸就經常打我們。
賭博輸了打人,喝多了酒打人,心情不好也打人,我媽和他提離婚也打……
他們都說,因為我媽外面有野男人才被打。
為了讓自己看著更兇神惡煞點,我貼了文身貼紙。
像只躁怒的獅子,拎了柴刀去了那些胡說八道的人家里。
打那以后,他們都知道,住在巷尾的我不好惹。
后來,再長大些,我知道,家暴入刑要情節嚴重。
至于情節嚴重,至少得要重傷。
那天,我爸回來又打人了。
但是這次,是我故意刺激他。
他打紅了眼,隨手撈過一旁的刀想要來砍我。
說不害怕是假的。
但是我想著,如果我死了,我媽和我奶奶可以解脫,也不錯。
我紅著眼朝他吼:「你殺了我啊,有本事你殺了我啊!」
他真的拿了刀,要來砍我。
可是,我沒死。
被我支出去的我媽回來幫我擋了一刀。
撿了破爛剛回來的我奶奶看到倒在血泊里的我媽,當場就暈了過去。
我不記得那天是怎麼過的。
警車和救護車嗚咽著開進我家。
我爸進去了,我媽死了,我奶奶變癡呆了。
6
我哄了我奶奶許久,我奶奶才相信那個治病的藥只是維生素。
剛哄完,提了一大袋營養品滿頭大汗的沈之言走了進來。
見我冷著臉,他很快認了錯。
「哥,我錯了,都怪我說錯了話。
「你別趕我走,我家沒有人,如果你也趕我走,我就真的沒地方去了。」
他說得可憐,可我卻知道,沈之言家里不是沒有人。
只是那個家不歡迎他。
就像那些欺負他的小混混罵他是野種一樣,他是沈家的私生子。
他媽為了錢,把他送去了沈家。
沈家的夫人,很不待見他。
他爸又經常不在家,所以,他總是往我這里跑。
那時,看著他,我突然就在想,我弟小宇不知道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7
沈之言重新留下來了。
他不再是那個被欺負不敢反抗的小孩。
不知道他怎麼做的,他的身后,甚至還多了一些小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