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進門,屋子里吵吵嚷嚷的打牌聲就傳了出來。
“回來啦?”
一屋子的嬸子大姨圍在一起,不大的客廳里愣是擠了兩桌麻將。
也不知道這句是誰問的,我傻眼地看著這些忙活不停的燙頭女士,一時分不清該管哪個叫媽。
江揚一扯我胳膊,“別叫了,她沒空理你。”
進臥室關上門,我看著江揚收拾東西,咂舌道:“這麼亂的環境,你也學得下去?你可真牛。”
“學不下去,我每次放假都是出去住賓館。”
“那你爸呢?”
江揚動作一頓。
“離婚了,跟著別的女人跑了。”
氣氛突然尬住。
真完蛋,我好像踩到了雷區。
沉默蔓延開來,還是江揚出聲打破僵局,“很久之前的事,都過去了。”
等江揚將下次返校的衣物收拾好,去樓下預定賓館。
晚風吹過,我手臂微涼,頭腦卻在發熱。
搓了搓手心的汗,我伸手拉住他。
“別開房了,直接住我家吧。”
正巧一位散步的大爺路過,詫異地張大嘴,走出好幾米遠還在回頭看我倆。
“……”
哦,西八,我剛說的什麼。
我趕緊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在賓館開房間還要花錢,住我家不花錢……”
江揚嗤嗤地笑出聲來。
“……”
我心累:“去不去吧?”
江揚:“去。”
9
我家的情境,與江揚家可謂天差地別。
剛掏出鑰匙,還沒插進鎖孔里,我媽聽見動靜,就急吼吼過來開門。
她一眼看到以我的肉體形態存在的江揚,上手就是一通揉搓。
“哎呦我的親親大寶貝兒子,在學校累不累呀?讓媽看看瘦了沒有?”
客廳傳來我爸一聲咳嗽:“就算瘦,那也是玩瘦的,他怎麼可能學習?”𝚇l
我媽:“就你話多!你不許說話了!”
在我爸我媽的你來我往之下,江揚的臉已經快被揉成面團,狠狠地感受了一把母愛。
他求救地扯我衣服,我忍著笑往前一步,揚聲喊道:“阿姨好,叔叔好。”
我媽這才發現還有外人,連忙收回手去。
“哎呀,有同學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這位是?”
江揚隨手朝我一指,“江揚。”
“哎呦!哎呦喲喲!”我媽仿佛嚇著似的,轉頭就去找我爸,“你快來看吶!是江揚!”
“就是那個三年穩占年級第一,從沒考過第二的學霸江揚?”
“對對對!就是他!他跟咱兒子一塊回來了!”
“還不快請進來,咱也看看人家成績好的孩子到底長啥樣。”
我:“……”
江揚:“……”
謝邀,也不過是一個鼻子一張嘴,兩只眼睛兩條腿,平平無奇一個帥哥罷遼。
10
借江揚這副皮囊的光,我在家庭中感受到了十幾年來不曾有過的優厚待遇。
唯恐穿幫,飯后我趕緊以寫作業為由,拉著江揚逃進臥室鎖好門。
如今第一要緊事,還是趕緊想法子把身體換回來,再耽擱下去就到高考了。
“你有辦法?”江揚問。
我糾結半晌,獻上一計。
“你仔細回憶那天晚上,你是做數學題累的,我呢,姑且算是爽的,總之都是靈魂出竅的狀態。”
“只要我們再如法炮制,先累到半死,再爽到復活,說不定就又變回去了。”
江揚蹙起眉,猶疑地看著我。
“你確定?”
確定個鬼。
我沒回答,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先坐在書桌前,鋪開試卷埋頭苦寫。
“現在我是學霸,我要做題做到靈魂出竅,至于你怎麼爽翻,自己看著辦。
”
“……”
我安慰江揚:“我家門很隔音的,外面什麼都聽不見,你放手大干就是了。”
“……”
看著江揚色彩紛呈的臉,我忍了又忍,最后沒忍住,笑到捶桌。
江揚伸出兩根手指朝我脖子一比劃,冷冷道:“如果不起作用,你就等著受死吧。”
運氣不錯,我們還真給換回來了。
江揚從書桌前緩緩回過頭,四目相對那一瞬,臉頰唰的爆紅。
我眼睛眨了眨,再厚的臉皮也有點扛不住。
清了清嗓子,我說:“你接著做題吧,我先睡了昂。”
“嗯。”
“你也別學到太晚,早點休息。”
“……好。”
我用薄被蒙住頭,聽著筆尖滑過試卷的沙沙聲,鬧鐘的秒針在一圈一圈轉動。
靜靜數過十圈,我一把將被子撩開,坐直身子說道:“江揚,要不你給我補補課吧?”
11
同班三年,同寢也三年,這還是我第一次主動向江揚請教問題。
難怪那麼多女同學都愛找他,講題思路清晰不說,聲音還好聽,語氣也溫柔,連講三遍依然這麼耐心。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嗯嗯!”
江揚膚色真白,深黑的瞳仁像一對剔透的寶石似的,唇色殷紅,不點而朱。
校花誠不欺我,江揚確實比花好看。
江揚抿起唇,卷起試卷敲在我腦門上,“瞅什麼呢?”
我笑嘻嘻:“你臉上有花。”
江揚大驚:“這幾天你沒給我好好洗臉?”
“……”
潔癖的腦回路確實與常人不同。
看著他拿濕巾在臉上擦來擦去,纖長的睫毛閃上濕潤的光亮。
我用筆帽戳戳他的手肘:“江揚,大學你想去哪個城市?”
他動作頓住,好半晌才說道:“無所謂去哪,反正沒人在意。”
想起他那個沉迷麻將桌的母親,我一時語塞。
但是。
“我在意啊。”我認真地說,“我想跟你考一塊兒去,沒準能繼續當同學呢。”
江揚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跟著我干什麼,還想再上一次我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