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精侯爺不幹了》第6章

寒玉轉過身,淺淺一笑:“能得薛當家青睞,寒玉感激不盡,只是我的手折了,”豎起右手以示,“如今我已是殘廢之身,不能再撫琴了,怕是掃了薛當家的興。”

薛域笑道:“無事無事,你這張臉,就足夠讓我魂牽夢縈了——”

他心情大好,送走了江孤迅,立時就讓人擺酒席飲演。

“千金郎,寒玉,玉兒啊……”席間歌舞靡醉,他喝醉了酒,笑瞇瞇望著一眾人中風姿奪目的寒玉,言語越發輕佻,“快,快來給我唱首曲子。”

“唱曲啊?”寒玉微笑,“我在長安時向來千金買一曲,如今薛當家要我唱曲,不知道您要拿什麼來換呢,等閑的阿物我可看不上眼。”

薛域垂涎地笑道:“我的千金美人兒,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寒玉帶笑說:“當真?那我要你薛家賬房的大鑰匙,你給嗎?”

話落,薛域微微色變,寒玉懶散一笑:“呵,說笑而已,我不過是想看一眼鑰匙,就把薛當家試出來了,看來你和江世子一樣,對我都不是真心的。”

薛域連忙哄道:“不就是鑰匙嗎,你想看就看。”說著乖乖從密室中取出了那串不輕易示人的賬房大鑰匙。

“美人兒,鑰匙都給你看了,快,快給我唱一首《十八摸》。”

寒玉眸中含笑,立在薛域幾步開外,袖間猛然銀光一閃,左手執短劍,直抵他的咽喉。

就在此時,門外驟然馬嘶人呼,江孤迅帶著士兵圍殺了過來。

原來這是一出里應外合之計。

薛域手忙腳亂地收起鑰匙,大驚大喊:“你瘋了!你別忘了……”

話不及說完,被寒玉一劍斃命。

寒玉彎身撿起掉在地上的鑰匙,耐心地抹掉上面濺落的鮮血,冷冷一聲嗤笑:“唱曲,你配麼?”

驚吼聲、逃竄聲四起,整個薛宅一時人仰馬翻。踏風穿人而過,直奔寒玉面前,江孤迅俯身問他:“薛域方才說忘了什麼?”

“忘了他府上還養著死士。”寒玉指著圍上來的殺手,溫聲說,“不過我相信,你今日一定會安然無恙地帶我回家的,對嗎?”

江孤迅說:“是。”

他一把抱起寒玉,踏風載著兩個人,在亂糟糟的廝殺聲中踏風而歸。

8

兵馬充足,輜重豐實,江孤迅率領馳騁沙場的好兒郎們收復山河,一路所向披靡,各地梟雄紛紛歸順。

寒玉一直隨軍同行。

即便戰事再忙,江孤迅每晚總要聽他的琴聲入眠。他的手折了,不能再撫琴,江孤迅便讓他教自己。

兩人相依而坐,寒玉以左手,江孤迅以右手,合奏琴曲。

江孤迅拿刀使弓的粗手哪對付得起撫琴這般風雅的事,可這簡陋的、走調的縷縷清音,足以化解他連日征戰的疲累。

從秋至來年開春,邊關大獲全勝,雁北王退敵千里之外,與此同時,江孤迅率領的勤王之師也獲大捷。

攻下長安那日,江孤迅攜清安王登臨城樓,昭示圣旨,宣告天下,撥亂反正,重整朝綱。

寒玉仰起頭,正好望見江孤迅臨著日光而立,眉間盡是意氣,那麼耀眼。

天下終于安定了,但誰也不得閑,新帝繼位,一切百廢待興,江孤迅跟著朝臣們整天忙得腳不沾地,但他心里痛快極了。

“皇后、崔適以及他們的黨羽已經被下獄待審了,很快就能伏誅。”

“幸好這回太學沒有被波及,新朝還要靠他們。”

他絮絮不休地對寒玉說著,寒玉端坐幾前,面含笑意,時不時輕聲相應。

“等一切都穩定下來,我們就回家,我帶你馳騁漠北,你說好不好?”

這次,江孤迅遲遲沒有聽到寒玉的聲音,回應他的是一陣猛烈的咳聲,然后砰地一聲,寒玉驟然栽倒于地。

“去叫太醫!”

他驚惶大亂,直接把寒玉打橫抱起來,放到床上。

太醫匆匆趕來,未及正衣冠,就被焦急等在府門口的江孤迅一把拽進了屋里診脈。寒玉已然熟睡,江孤迅示意太醫去外間說話。

“回世子,這位公子乃中毒之癥。”太醫說。

江孤迅詫異:“中毒?怎麼會中毒?”

太醫說:“據老朽所斷,公子中的毒名‘不歸’,此毒怕是有段時日了,且半年前又加重了一回。”

“有段時日,半年前……”江孤迅喃喃。

他驚慌地思忖著,半年前正是他們里應外合對付薛域的時候,在這之前就是他為護自己離開長安而被崔適所擒——

難怪薛域敢輕易與他做交易,難怪自漠北再見,他就一直躲著自己……

江孤迅猛然變了神色,轉問太醫:“此毒可能解?”

太醫搖頭,如實說:“世子,此毒同砒霜鶴頂,恕老朽無能為力。”

江孤迅的心陡然墜了下去。

“那,還有多久?”他仰頭四望,生怕一眨眼,淚就要落下來。

送別太醫,他仿佛一瞬間被抽空了力氣,艱難地走到里屋,垂眸看著榻上的寒玉,心里的憤怒、責怪,剎那間全都被酸楚和恐慌取代了。

“世子。”

過了不知多久,被褥微動,寒玉醒了過來,輕聲喚他。

他應聲:“嗯。醒了?”

寒玉看到他的神情,心里清楚,他什麼都知道了。

短暫的安靜后,他開口問:“方才正與世子說著話,我卻睡了過去,真是不該,不知我睡前,世子想對我說什麼?”

酸澀逼在咫尺,江孤迅勉強擠出笑來,說:“我說,我帶你回漠北,我們,回家……”

寒玉眼輕眨,安心似的一笑:“好。”

新帝是明君,沒有做兔死狗烹的事,但論功行賞之日,江孤迅卻舍棄從龍之功,榮華富貴,自請遠歸漠北,駐守山河。

長安不屬于他們。

……

河清海晏,風朗天高,沒有任何人打擾,江孤迅和寒玉仰面躺在漠北的草場上,喝著漠北的葡萄美酒。

江孤迅漫不經心地問:“那一年中秋,你為我彈的曲子是什麼?”

寒玉說:“是《破陣曲》。”

江孤迅點頭:“哦。”

他飲了一口酒,半晌,忽然說:“你騙我,那夜你彈的不是《破陣曲》,是《詩經》——”

詩經。

鄭風。

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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