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陳昂從床上起來,說道:“抱歉。”
徐蘅手足無措地揪著被子,輕輕說道:“沒事……”
徐蘅坐在床上,從陳昂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頭頂上的發旋。他不說話,陳昂突然又有了那種抓不住的不安感,但又不知從何說起。
陳昂:“對不起,最近我……工作上有點忙,煩心事比較多,比較煩躁。”
“嗯。”徐蘅應了一聲,冷不丁又問道,“你是雙性戀嗎?”
陳昂被問懵了,不知道為什麼徐蘅突然說起這個。
徐蘅連忙補充道:“我聽何岸說的。”
陳昂一瞬間的心慌被無由來的醋意所取代,他不由得把聲音冷了下來:“你跟他打聽我干什麼?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徐蘅沒想到陳昂的反應會這樣,也有點生氣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陳昂面無表情地說道:“是。”
“哦。”徐蘅掀開被子站起來,穿好拖鞋往外走。
陳昂一把拉住他,暴躁地說道:“哦什麼哦,你到底想說什麼?”
徐蘅任他拉住,回過頭來:“你想我說什麼?”
陳昂松開他,說:“一大早的,能別吵架嗎。”
徐蘅也很暴躁,最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起床氣很重,又鬧了這麼一出,腦袋里像有座小火山,咕嚕咕嚕地冒著熱騰騰的巖漿,煩得話都不會說了。
“你是雙性戀,你的選擇很多。”
陳昂:“……”
徐蘅后退了一步,腳趾撞到床頭柜的硬角,一陣鉆心的痛。
陳昂沉默著,蹲下身,去看徐蘅撞得通紅的腳趾,一言不發。徐蘅把腳往后縮不讓他碰,眼睛盯著陳昂的頭頂:“你可以有很多的退路,不一定要在死胡同里走到底,很累的。”
陳昂單膝跪著,強行將徐蘅的拖鞋脫了,將他的腳抓住摁在自己的膝蓋上看,只撞破了一層皮,沒流血。
“我是有很多選擇——”
陳昂輕柔地搓了搓徐蘅撞到的腳趾,說道:“但我選擇了喜歡你,只喜歡你,沒有退路,你把我的路堵死了。”
徐蘅說不出話了。
“我先走了。”
徐蘅一個人站在房間里,聽到外面的門“砰”一聲關上。他愣愣地洗臉刷牙,廚房里有很香的味道,他走過去,掀開鍋,是粘稠的一鍋皮蛋瘦肉粥。
徐蘅找了個勺子,就著鍋舀了一勺,送進嘴巴里。
好咸啊。
第32章
兩人突然間開始了無由來的冷戰,誰也不和誰說話,像鬧別扭的小孩子。陳昂好幾次發現自己下意識地點開了和徐蘅的微信對話框,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偶爾會有一兩次次逮到對話框上面是“正在輸入中”,但是等了好一會兒,又什麼都沒有。
天氣越來越冷,眼看著一年就要到頭了,跨過年馬上就會入春,春然后到夏,陳昂依稀記得陳婧跟他說,徐蘅明年夏天就會去日本。
生活好像總是徒勞的,明明朝著一個方向使勁,卻越離越遠。
陳昂發現,當徐蘅從他的生活里抽出去后,一切都變得乏味起來。上班下班兩點一線,每周五家庭日,和陸依然做做戲,跟過家家似的。陳昂開始還懷疑陸依然是以退為進,但后來他發現,陸依然自從和他攤牌之后,私底下仿佛變了個人。
她聰明而尖銳,甚至有時候跟陳婧有點像。
陸依然成為了書房小陽臺上“吸煙區”的新客人。陳昂手指間夾著煙,靠在欄桿上,冷眼看著她熟練地點煙,長長地吁出一口。
陸依然瞥他一眼,笑道:“最近沒見你跟你的小男朋友約會。
”
陳昂并不想和她聊徐蘅,反問道:“你呢,沒談嗎?”
“沒啊,”陸依然輕輕地抖著煙灰,“之前談過一個,但是她要結婚了。”
陸依然:“她跟我打小一塊兒長大的。同性戀跟個直男結婚,這不是害人嗎。她怕我不管不顧把話抖出來,轉頭就把我給告密了,我被出柜了。”
“我在家里被關了一個月,班也不用上了,反正我爸就是我領導。她還來看我,哭著跟我說對不起。后來我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你就是我改過自新的活招牌。所以說啊,誰也不值得你去全身心付出,誰也別太信了。”
陸依然云淡風輕的,陳昂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麼,她倒打斷了,從兜里掏出一盒薄荷糖:“你爸媽快回來了,來一顆?”
陳昂看著她嘎嘣嘎嘣把糖嚼了,捂住嘴呵了口氣,確認沒有煙味,行云流水似的挽了自己的手,朝樓下打招呼:“叔叔阿姨,咱們吃飯吧,我都餓啦。”
飯后,陳昂載著陸依然離開,才拐出了路口,陸依然就叫了停車,下車利索地自己打車。陳昂停在路邊出了會兒神,開著車窗抽了根煙,調轉車頭,跟蹤狂變態似的把車停在了徐蘅的日文班樓下路口拐角處。他不敢停的太近,徐蘅認得他的車。
到了下課的時間,陳昂坐在車里,從后視鏡里能看到徐蘅。他顯眼得很,圍著他的紅圍巾,把半張臉都裹住,頭上扎個小揪,入冬后一直都懶洋洋的,走路拖著腳步。不過兩分鐘的時間,徐蘅就走出了陳昂的可視范圍。
陳昂沉默著把車發動,回家。
陳昂到家后覺得有點頭疼,防患于未然地就著熱水吃了片感冒藥,早早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