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徐蘅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他迷迷糊糊以為是鬧鐘響了,伸出手去摸床頭柜卻摸到熱烘烘的皮肉,自己先嚇了一跳。
是陳昂的手機響了,陳昂是抱著枕頭趴著睡的,被子蓋到腰際,白背心歪歪扭扭的,他滿臉起床氣,眉頭皺得死緊,似乎還低聲罵了句臟話,徐蘅還以為他要把手機扔了,誰知道陳昂瞇縫著眼看了看屏幕,接起來的時候聲音比移動客服還和藹可親。
“張處早,怎麼了?”
“是的,那個我前天已經發過去了。”
“改一下是吧,沒問題,您再講一遍,我記一下。”
陳昂肩膀夾著手機坐起來,比劃著手勢指點床頭柜上的紙幣,徐蘅懶洋洋地躺著,眨眨眼示意他隨便用。陳昂埋頭記了一通,最后掛電話的時候兩人都醒了個徹底。
“我得馬上回單……”
還沒等他說完,徐蘅就知道自己沒的睡了,他認命地爬起來,抓了抓睡得像雞窩似的頭發,嘆氣:“行吧行吧,你快叫人把衣服送過來,我去拿。”
陳昂難得有些不好意思,點點頭:“謝謝。”
等到陳昂又把自己捯飭得人模狗樣急匆匆地走了的時候,屋子里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徐蘅拖著腳步把自己摔回到床上,把被子一卷,床上還有陳昂身上那股洗不掉的古龍水味兒,被被窩里的熱氣一烘,更是香得纏人。
徐蘅回籠覺的困勁兒上來了,摸了手機,隨手刷了下朋友圈。最頂上,赫然出現了何岸發的一條,配的圖是機場,沒配字。
徐蘅的困勁完全飛走了,他點開圖,放大再放大,辨認出機場里頭的都是中文。
何岸回來了?
徐蘅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滋味。
徐蘅和陳昂不約而同地沒有提起交換聯系方式這個問題,倆人沒有對方的手機號微信號,啥都沒有,就在徐蘅以為倆人只是兩度春風而已的時候,又見面了。
又是在工作的時候。
這回徐蘅工作室接了個婚禮化妝的活兒,他和幾個同事去給新娘試妝。
約定的地方是個很高檔的婚紗定制店,在市郊,布置得奢華又有格調,里頭布置得跟個古堡似的,怎麼看怎麼不像個賣婚紗的地方,徐蘅一路上都在左右看,覺得跟逛旅游景點似的。
新娘正穿著便裝坐在休息室的暗紅色天鵝絨軟沙發上,徐蘅看著覺得臉熟,再仔細想想,是他們地方臺晚間新聞的主持人,長得端莊美麗。
新娘示意他們等會兒,她朝更衣室那頭說道:“我得試妝面了,小昂你出來讓我瞧瞧衣服。”
更衣室門開了,里頭走出來的人正好和徐蘅看了個對眼。
陳昂。
陳昂穿著深色條紋西裝,外套還搭在手上,襯衫外頭套著馬甲。這樣子的衣服,要穿不好就像酒保,但這衣料看上去就很高級,把陳昂的寬肩窄腰都襯出來了,挺拔英俊。
兩人都是一愣,還是陳昂先反應過來,朝那新娘說道:“我覺得挺合適的。”
徐蘅滿頭問號。
陳昂?騙婚gay?
第10章
新娘左右看看,對陳昂說:“不錯,你就穿這套吧,我先試妝。”
陳昂余光瞥了徐蘅一眼,轉身回了更衣室。徐蘅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仿佛在看當代陳世美,恨不得拿狗頭鍘砍了騙婚gay的狗頭。
徐蘅的老家是個三線小縣城,土了吧唧的,同性戀這麼新潮的東西,他小時候聽都沒聽說過,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還能在一塊兒這麼魔幻的事情,他是十五歲那年知道的。隔壁家的叔叔阿姨鬧離婚,這可是十里八鄉都少有的大熱鬧,他在飯桌上聽自家爸媽說,鬧離婚的原因竟然是丈夫出軌被抓奸在床,小三居然是個帶把的。
變態、惡心、捅屁眼的……
這些就是徐蘅周圍的人當時對男同性戀的所有看法。
鄰居家的夫妻最后還是沒離成婚,湊合著繼續過下去,只是天天吵架打架,可憐的只有小孩子,沒人管,天天臟兮兮地到處跑。
任陳昂有八百個頭也在徐蘅心里被鍘個干凈了。
徐蘅和幾個工作室的小姐姐圍著新娘忙了起來。他也接過不少婚禮化妝的活兒,絕大部分新娘都是紅粉花飛,幸福溢于言表的,但這個新娘看著卻沒那種感覺,只是像完成工作似的說自己的要求,細細的高跟鞋跟在地板上不耐煩地一下下磕著。
“不用你們的刷子,我自己帶了套刷來。”
徐蘅手上動作愣了愣,他們每次出來干活之前套刷工具全部清潔過的,新娘也沒有說出什麼“不衛生”、“臟”之類失禮的話,但語氣中的理所當然和高高在上卻難免令人不舒服。
徐蘅暗地里撇撇嘴,心想,跟陳世美一個德性。
新娘要求又多又難搞,好不容易弄得差不多了,徐蘅吁了口氣,口罩摘下來,出去上個廁所,中途路過吸煙室,看到陳昂一個人坐在里頭,穿著徐蘅從沒見他穿過的T恤牛仔褲,一邊翻一本雜志一邊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