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宸旻轉過頭來看著我,說,林初,你是沒心嗎你。
他說,你自己說,你答應我什麼了。
現在已經十一點半了,你才回來。
是誰跟我保證自己沒有夜班的。
鄰居阿姨說你幾乎每天不到十點不回家。
你每天都騙我。
你也知道今天是你生日。你怎麼不再晚個半小時回來,達成個夜不歸宿成就?
計算機多香啊,你下輩子跟它吧,還要我干什麼。
分手。
我心中時隔多年再次飄起省略號。尷尬地咽下一顆被卡得不上不下的心。
我說,謝宸旻,你有一說一,能不能不要陰陽怪氣。
他說,我從你騙我的下班時間就在這里等你,越等越晚,越想越氣。
他自己發了一頓火,把自己的氣也給發消了,埋怨道,結果你這啥態度,你就不會挽留安慰一下我?
那行,今天先不跟你分,明天一天咱倆就是陌生人,誰也不認識誰,后天你送我去車站。
我真的忍不住笑了。
笑出來些眼淚。
他說,你給我嚴肅。
嚇死我了這個混蛋。
我打開門,說,進來吧陌生人。
謝宸旻像個沒泄完氣兒的氣球,又焉又鼓地進來了,看著搖尾巴來迎接我的小招財舔我的手心。實在忍不了,別扭地和我說了一句,我想你了,初。
我說,我也想你。
謝宸旻的氣頓時煙消云散。
然后我的賬就該跟這個陌生人算算了。
如果不是他這個玩笑似的鬧脾氣,我不知道謝宸旻對我這麼重要。
一點失去的預兆就讓我心驚膽戰。
我看著給我拆蛋糕盒的他,心想,怎麼會有這麼好這麼傻的人。
他的舍友說他戒了游戲,幾乎每天都玩命的學習,他說他也是有夢想的人了,它在另一個城市。
他從那里跑到我這里,抱著一個定制的手工蛋糕,在冷冰冰的門口從下午七點等到十一點。
他發完小脾氣之后,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我的神情,怕我對他一時的無理取鬧生氣了。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怪我。
我的眼眶有點涼,在一秉燭光的照耀下看不出來什麼異樣。
謝宸旻抱著招財給我唱生日歌,他唱歌意外得好聽,但這人從來不老實,唱著唱著惡作劇一般地親了我臉頰一下。
碰到了一行清涼的淚。
他小小地一驚,說,初。
我說,你別說話。
我在燭光熄滅之前,許了個愿,愿是一個世界,世界里有他。
蛋糕是什麼味道的我忘了,只記得那天我有點瘋。
我能聽到他伏下了身來,在我耳邊喘著粗氣,道,初,你要不要歇會兒。
我說,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換我來。
他道,你饒了我吧。
……
謝宸旻買了蛋糕回來,割了兩塊給招財。
招財把一塊叼回窩,放到小貓曾經睡覺的毯子上,吭哧吭哧跑回來,在他身邊自己吃另一塊。
謝宸旻說,你會唱歌嗎。
招財說,嗷,嗷。
謝宸旻唱了起來。
他看著燭光,說,生日快樂。
燭光剪下他的樣子,他的聲音,映在我虛無的身體上,它慢慢地開始顯形。
十二點過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的頭七。
雖然只有我一個人能看到自己現形的樣子。
第8章
謝宸旻讀完研,被招到了一所全國知名的大公司總部。
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工作。
但他申請去了分部。
履行了我畢業時他對我許下的諾言,來到了我所在的城市。
我看著他的高鐵進站,看見他扔了行李沖過來,聽見他說。
初,我想你了。
我說,我也是。
他說,我比你想我更想你。
我沒跟這個大孩子計較,扶了一下他后背,說,走吧,招財等著你呢。
謝宸旻那時候二十多歲,個子很高,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望見他。
他總喜歡穿著白T,戴著一個紅鴨舌帽,笑起來特別干凈,就像清晨破云而出透進車站的一束陽光。
他的帥氣是很無暇清澈的,是那種人群中找到他,就讓人移不開眼的長相。
那時候車站的人熙熙攘攘,站外有數不清抓人眼球的繁華事物,我的目光旁無雜念地在他身上留住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想多看一會兒他。
就算是我們剛在一起,在床第瘋狂糾纏的那一陣,我也沒有如此仔細地看過他。
我說,其實你長得還挺帥的。
謝宸旻腦子格式化了一會兒,恢復了之后,朝我道,初,你嚇到我了。
我繼續說,就是腦子有點不好。
如果他有尾巴,我猜這會兒已經搖起來了。
他的眼睛里進了清晨的光。
他在人海中,牽起了我的手,緊緊握著,我的心臟滯跳了一下。然后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失了色,只有牽著我的這個傻子是彩色的。
他說,初,我特別特別想你。
我道,嗯。
他說,咱去開房吧。
我道,滾。
如果他是一只狗,我猜一定混有泰迪血統。
……
謝宸旻一覺睡到了下午,起床的時候,頂著一頭炸毛和昏黃如稠密紅酒的霞色坐了起來,一個人呆了很久很久。
他摸了摸旁邊,叫道,招財?
沒有聲音回應他。
他想起來,給我過完生日后,他在凌晨把大狗送到了母親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