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告訴沈雪臣,這半年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他隱隱有些印象,但總拼湊不到一起。
那份記憶如同蒙上了一層薄紗,顯得朦朧神秘,莫名美好,就算不記得實際的細節,每每想起就感到依賴信任。
做完這些,厲景淵將少年抱回病床上,自己倒回洗手間洗了手,正好護工送了流食回來,遲疑地問道:“厲先生,我來喂還是……”
“我來吧。”厲景淵抽出紙巾擦著手說。
護工幫忙把東西擺放好,輕輕退出去。
餓了半年,沈雪臣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吃點東西,當厲景淵坐在床邊喂他第一口時,他的腦海里閃過一幀似曾相識的畫面,背景不是醫院,但他不記得是哪里了,只記得對方肯定喂過自己吃東西。
流食的味道很淡,但沈雪臣不挑,很快就吃了大半碗。
厲景淵:“一次不能吃太多,少吃多餐。”
他說著放下了碗,拿紙巾擦擦沈雪臣的嘴角,說起來,這也是他第一次這樣伺候別人。
“嗯。”少年聲音輕輕,帶著少許鼻音。
厲景淵:“你還記得我嗎?”
說實話的話,應該是搖頭的,但沈雪臣不想那樣回答,他知道自己肯定認識這個人,跟這個人關系匪淺,總之絕不是陌生人。
“記得。”沈雪臣垂下眼眸,不想被對方看出自己撒謊了。
厲景淵頓了頓:“那你自己的事呢?”
“也記得。”沈雪臣點點頭,這瞬間眼中的靦腆被陰霾取代,他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抬頭問厲景淵:“一直是你管我嗎?”
厲景淵:“也不是,頭兩三個月你的家人管,我后來接手。”中間的事他沒說,覺得沒必要說。
“哦。”沈雪臣說了句:“是他們的作風。”
見他難過,厲景淵開導:“你已經長大了,沒必要沉浸在過去,以后好好經營自己的生活。”
沈雪臣聽了進去,道理是這樣沒錯,如果經歷了那些事自己還想不開,還想著去跟父母糾纏,那不如別醒過來好了,小二十年白活,想到這個,不由就想到了還未完成的學業,他略急:“學校……”
“放心,等你康復后可以重新上學。”厲景淵保證道。
沈雪臣這才松了口氣,然后又犯困了,他強撐著睡意望向厲景淵:“我醒了……那你還會繼續管我嗎?”
神情緊張,眼底暗藏自己也沒察覺到的落寞。
醒來后想起那些爛事,沒有太大絕望,很難說不是因為眼前這個莫名疼愛自己的男人。
對方的存在,竟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慰藉。
面對詢問,厲景淵點點頭,鄭重地回答:“嗯。”
曾經很多次想觸摸小鬼無法實現,這次對面是個活生生的人,厲景淵伸手握住對方細瘦的手,小小的一只團入掌心:“以后我管你。”
橫豎就是添雙筷子的事。
沈雪臣抿嘴笑笑,眼皮耷拉下去之前又強撐著問道:“你晚上會走嗎?我……想睡覺了。”
“今晚,不走。”厲景淵想了想,說道。
沈雪臣終于撐不住,聽到答案就完全閉上了眼睛。
姿勢都還沒調整好,后來還是厲景淵把他放倒,蓋上被子。
半睡半醒的少年任由擺布,一副很放松,很有安全感的肆意模樣。
厲景淵今晚不走,完全是個臨時決定。
不過既然已經答應了沈雪臣,他就認真履行。
輪班護工接到今晚放假的通知,開心休假去了,不過那張護工的床,厲景淵沒動,他沒有睡別人床的習慣。
好在小鬼的床不算窄,他稍微靠了一下。
半夜對方起夜,吃東西,都是他照顧。
直到早上七八點鐘,護工上班后他對少年說道:“我回去一趟,中午吃飯再來看你。”
說是中午,厲景淵回家洗漱換過衣服,稍微休息了一下,不到中午又過來了,這時沈雪臣的狀態比昨天好了很多。
厲景淵不放心,找云隱又過來了一趟。
云隱看過說沒什麼不妥:“接下來小心沖撞,別讓太多人接觸他,也別去亂七八糟的地方就好了,總之靜養,嗯,能早點離開醫院就離開醫院。”
這邊磁場也是不適合沈雪臣恢復身體的。
其他鎮魂的,辟邪的,云隱也給沈雪臣整了一堆,貼身放著:“對了,記得曬太陽,多曬曬背部。”看了眼窗外:“今天就算了,明天八九點鐘曬。”
“好。”厲景淵記下。
第二天早上八九點,厲景淵抱著吃過早飯的少年,來到醫院的公共活動區某個安靜又能曬到太陽的角落,面對面抱著的姿勢,正好能夠曬到少年過分消瘦的背部,以及后腦勺。
八九點鐘的太陽補陽氣,沈雪臣很快就曬得臉頰泛紅,手心腳心發熱,出汗,是涼的,按照云隱的話來說,這是排寒氣。
“熱嗎?”厲景淵不時摸摸小鬼的背,手腳,溫暖的觸感在他心底蕩起圈圈漣漪,外人難以感同身受。
“不熱,舒服……”沈雪臣怔了怔,奇怪,這一幕也感覺很熟悉,也是這個人溫柔地問他,趴在他肩上舒服嗎?
嗯,他經常趴在厲景淵的肩膀上,好像沒骨頭,可是怎麼會呢,他什麼時候有時間去跟厲景淵相處,明明睡了半年。
就很奇怪。
但肯定是真的,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