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筆,他專注著望著喬珩的雙手于木質的零件之間游移,那雙手的骨節分明,手指纖長有力,而喬珩正一門心思撲在木銃上,全然沒有察覺到身邊人眸中流露出的灼灼目光。
“亭硯你看,我便是依照此處的榫卯構造為雛形,構想出彈片作為推動力的,不過火銃的形制不比這小物件,若只采用彈片或許并不能提供足夠的力量……”他舉起手中的零件,兀自顓意地向齊亓講解著,抬頭的瞬間卻見他明澈的眼眸中,不知是于何時沾染上的脈脈柔情。
喬珩手中的動作猛的停頓住,嘴里的話也沒再往下說。
耳畔沒了聲音,齊亓略回了神,疑惑道:“嗯?怎麼不繼續講下去了。”
“白日里奔波許久,現下有些困倦了,夜深了,不如我們早些安寢可好。”不等齊亓答話,他已經放下了手中的木質零件,打橫將人抱了起來,快步走向床榻邊。
“玊之!我才剛剛好些,今晚還不能與你……與你做那些事。”腰背一接觸到床榻上柔軟的被褥,齊亓便燒紅了臉,偏過頭身體輕微的瑟縮。
喬珩輕笑著扳過他的臉,吻在了他唇瓣上,唇分時,伏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沒想做什麼,不過,你可還記得自己曾答應過我些什麼?”
“記……記得。”齊亓闔上眸子,羞赧地感受著唇瓣上傳來的溫熱觸感,手指微微戰栗地沒入柔軟的被褥間。
“記得便好,既然已經許諾與我,我先取些好處不為過吧。”
“不,不為過……”
……
次日卯時,齊亓早早地睜開了眼睛,除了清晨磅礴而出的血氣,磨得他不得繼續好睡,更多的是歸心似箭。
霜影的來信中提了兩樁事,前一樁喬珩并未說與他聽,而后一樁,便是他的長兄齊猛過些日將要回京述職一事。
北疆一別,已有多年不見,不知大哥身體可還安康,軍中一切事宜可還順遂。
齊亓披了件薄衫,走到窗邊望著透過窗扉漫入的盈盈晨光,未覺身后有了來人。
“怎麼醒的如此早?昨夜折騰了許久,不再多睡會兒了?”喬珩自身后圈住他,雙臂環在他身前,輕柔的包握著他的手。
“我睡不著了,玊之,我們何時回京城去,我想去見見大哥。”
他心知齊猛大抵早已不愿見他,可即便只是有一絲微末的可能,他仍想見一見他,哪怕只在侯府門口遠遠的望一眼也好。
他想家了。
喬珩將他摟的更緊了些,“我這便著人備好馬車,我們今日便啟程。”
“多謝你了,玊之。”齊亓向后倚靠在他懷中,貪婪的嗅聞著他身上的清淡檀香。
“怎麼又說這樣見外的話,”喬珩的手指擠進他掌心,稍稍施力捏了下,“與其說這些客套見外的說辭,不如來些實際的。”
齊亓登時漲紅了臉,他發覺自從那晚自己主動索吻過后,四下無人時,喬珩便開始毫不避諱,更可恥的是自己絲毫不覺不妥,反而沉溺于這片刻的情意綿綿。
他側頭輕輕的在喬珩唇角邊落下一吻,而后立馬轉回頭,輕咬著唇,面上頗有幾分像是未出閣的姑娘家私會情郎時才有的嬌嗔之色,“今日就先這樣,后面的先欠著,后面的……算我欠你的。”
怎的變得如此扭捏,齊亓在心中暗自腹誹了一句。
“好,謝禮我先收下了,”喬珩見他羞得無以復加,便好心不再逗他,“去更衣吧。”
齊亓換了身素白的長衫,佩戴好榫卯護臂,踅轉到桌案前,研了墨,道:“我們就這樣離開,未免太過失禮了,我留封信給云初他們可好?”
“……好。”
第三十章 躊躇
返京之時,齊亓正倚在馬車廂內的軟座上安恬的睡著,喬珩并未叫醒他,思量著待到行至府門口時,若他仍未醒轉,裹了披風直接抱回府中即可。
車輦剛過城門,齊亓便勿勿地睜開了眼,“我們這是到哪兒了?”
“剛過了永定門,離府還有段距離,再睡會吧。”喬珩將滑落了一角的錦被往上拽了拽,重新蓋在他的膝頭。
“玊之,待會兒可否勞車夫繞行去一趟侯府?”齊亓的用意他自然是明白的,于是點頭笑笑,道:“自然可以,睡吧,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說罷,攬過齊亓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肩頭。
“好,我就小眠一會兒……”齊亓因著心心念念的都是回家,故而睡得極淺,突地驚醒時,腦內卻仍是一片昏沉,靠上喬珩后,很快便被席卷而來困意拖去會了周公。
“嗯。”
說來也巧,齊猛的車馬前腳抵達侯府門前,后腳喬珩的馬車便停在了不遠處的地方。
魁梧壯碩的中年男人跨坐于馬背上,他那常年沐浴于風沙中所鑄就的麥棕膚色,有著北地特有的凜然英風,粗糲的劍眉顰蹙,闊目一錯不錯的望向停在不遠處的那輛馬車。
“敢問閣下可有要事。”
還未等喬珩開口,齊亓聽見車廂外的聲音,猛地起了身,“大哥!”
他呼喊的聲音難以抑制地顫抖,腳下的步子也稍有踉蹌,當他跌撞著踏著車轅跳下馬車時,齊猛座下的黑鬃駿馬被驚的噴鼻揚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