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未注意到齊亓聞言后身形微微的一僵。
“興許吧。”喬珩淡淡的回答道,仿佛在說著旁人無關緊要的事情。
尚且未到末路窮途,縱然此刻說的再多,皆是空談,眼下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倘若終有一日退無可退,他必定會提刀手刃了那狗皇帝,只是如今時候未到。
李無言動了幾下綁著繃帶,有些酸麻的手臂,“依我看,還是早做打算為妙。”
“……我知道。”喬珩這幾日以來一直掛心齊亓的傷勢,總休息的不大安穩,此時太陽穴處不住跳痛,他不得不伸手按揉了幾下。
見他這般,李無言也就沒再繼續多說什麼。
余光瞥見喬珩有動,齊亓費勁的扭身想去看他,卻不料動身的幅度過大,扯得肩頭的傷口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層層疊疊的繃帶瞬間便被血洇透了,身上所著的雪白外袍也未能幸免,沾染上幾許刺目的殷紅。
“嘶……”被長劍貫穿的傷口結了薄薄一層痂后再掙開,甚至比剛被刺傷時還要痛上幾分,齊亓痛的不禁咧嘴蹙眉。
喬珩見狀急忙轉頭看向他,渾然未覺頸子上的箭傷也微微滲出了血絲。
一來二去,這兩人的傷口又要重新敷藥了。
“你們倆還是老實待會兒吧,傷口都崩開了。”李無言眼看那二人的身上又都見了紅,有些無奈的開口制止道,語氣不似在暗室中時的冰冷,清亮的嗓音中夾雜著些許歉意。
“李姑娘說的是呢,我和玊之這滿身傷,也不知是拜誰所賜……”齊亓有些忍不住,沒好氣的回敬了一句,卻也比方才溫和了許多。
李無言聞言心底徒生幾分愧疚,忙開口說道:“行了行了,怪我!趕緊的讓老霍給你們換藥吧,不養好傷你們倆就甭想見著火銃。”隨即她托著被綁成“蠶繭”的手臂,欲起身回房。
聽她這麼一說,坐在床上的二人果真不再亂動了。
“我先替喬大人換藥,至于齊公子,我來就不太方便了,待會交給喬大人便是了。”霍晁古端起桌案上盛著藥瓶和繃帶的托盤,走到喬珩身前,開始著手為他換藥。
喬珩則是輕微的頷首表示認可。
“嗯?都是大男人的你有什麼可不方便的?那之前是誰給他上的藥?”李無言走到門口,突然頓住腳,晃著手臂轉身問道。
“……”霍晁古登時語塞,面上一副“你快別說了,趕緊走吧”的表情。
狐疑的打量著已經換回了男裝的齊亓,李無言腦海里卻浮現出他之前身著女裝的模樣,確實也不覺得違和,于是她沒頭腦的說道:“等等,你現在該不會是女扮男裝吧?”
“我心中正有一疑惑,以李姑娘的才智,是如何走到今時今日的位置上的?”齊亓忍著痛揶揄道。
“你!”被他這樣一說,李無言一時詞窮,竟是想不出什麼好的說辭來反駁他。
久不開竅的凌世新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了聲,這句話中的深意他聽懂了,并且十分贊同。
“凌小子,你過來,我有句話要跟你說說。”李無言斜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朝他招手。
“啊……有什麼話一會兒再說,我得先幫著穎新打下手,哈哈……”凌世新略顯緊張的邊說邊往霍晁古的身旁挪去。
“罷了罷了。
”坐著說了大半天的話,李無言已經覺得有些困乏了,懶得再去計較,側目白了凌世新一眼,扔下句“真慫”,便推門出去了。
“好了,喬大人,再轉頭時還是要注意些的。”霍晁古處理瘡傷時的手法沉著熟稔,一改平日慢悠悠的行事風格,干脆利落的將喬珩的傷口包扎好。
“多謝。”
傷口處敷上了霍晁古的“霍氏秘制傷藥”,血即刻便止住了,已經凝出一層薄薄的血痂,喬珩不好大動,只微微的欠身道了句謝。
齊亓在一旁怔怔的望著換下的染著血繃帶慢慢堆在托盤中,恍然出神。
目光好似正透過那團浸染著血污的布條,望向一片不知名的遠方。
他甚至沒有留意到霍晁古與凌世新兩人是在何時離開的。
“亭硯,我幫你脫衣服吧。”喬珩的話將他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
“什麼……?”
忽然間想起那夜的動情,唇舌之間濕膩溫熱的流連,險些擦槍走火的濃烈情意……齊亓的臉頰漸漸爬上淺淺的酡顏,那顏色蔓過耳根又一路向下攀去,撩紅他的脖頸,最后沒入肩胛纏繞的層層繃帶間。
這麼快的麼?還都傷著……
看見齊亓羞怯的滿臉通紅的模樣,喬珩意識到他是會錯了意,忙笑著說道:“傻亭硯,想什麼呢……脫衣服幫你換藥。”隨后伸手指了指他肩頭被血染紅的地方。
太丟臉了,我這是在胡亂的想些什麼東西?齊亓在心里又將自己罵了一通。
為了掩飾尷尬,他輕咳一聲,磕巴道:“那就拜、拜托你了……”而后僵硬的側過身面向喬珩,卻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喬珩笑著慢慢湊近他,將染了血的外袍敞開,褪至腰側,緩緩解開已被浸濕的繃帶,血珠豁然從那道傷口涌出,匯成一道淌過齊亓清白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