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早些尋回你,便可免去你多年苦寒。
思至此,喬珩長嘆一口氣,闔上眼,掩回眸中的淚光,眼睫都在輕顫。
懷中人痛苦難抑的輕吟,他便不敢耽擱,將藥粉含在口中,端起矮桌上的溫水一飲而盡,二者相融在口中化成苦澀的藥汁,隨即以唇輕貼在齊亓唇瓣上,心中默念道:亭硯,多有冒犯。
陌生的觸感使得齊亓不禁眉心輕鎖,不適的掙扎了幾下,嘴唇也閉的更緊了。
見狀,喬珩撫在他背上的大手轉而向上游移,滑過齊亓脊骨分明的脖頸,順勢緩緩托住他的后腦,另一只手抬起那伶仃的下巴,手指從兩人貼合的唇間擠入,輕揉開他干澀卻柔軟的唇瓣將手指探了進去,沿著齒縫兒稍稍施力便將緊咬的貝齒推開了。
“唔……”
費了好大的功夫才終于將藥渡到齊亓口中。
喬珩的唇迅速的離開,將齊亓唇邊殘留的藥汁抹去,又將他鬢邊被汗水濡濕的發絲順到耳后,良久的安靜的望著他。
服過藥,齊亓逐漸放松下來,臉色慢慢恢復了正常,喬珩遒勁的手臂將他圈在懷里,一下一下溫柔的拍撫著,像是在哄睡。
他一個人身有不便,流落在外這麼多年苦了這麼多年,也該有個人照顧他了。如果他愿意,以后便將他護在身邊吧,也算全了齊老侯爺一樁心愿。
在孤苦無依的歲月里掙扎過,年少時飽嘗了世事磋磨,便不想再讓他也在這泥沼里走一遭。
凌世新被霍晁古拐走后,約莫過了一炷香工夫,他便一路小跑回到后殿,推開門便瞧見了險些驚掉他下巴的畫面。
不是吧,真的假的……喬珩這家伙還真是想當亭硯的爹?!
“你、你抱這麼緊做什麼吶!”凌世新邊跳腳邊大聲的吼叫,最后的幾個字都喊的破了音。
他若是早回來些,目睹了方才二人喂藥時的場景,保不準要將這屋子的屋頂掀開了去。
喬珩陰沉著臉,不悅的豎起食指對著亂叫的憨憨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不要大呼小叫的吵了齊亓。
真是想不通亭硯是怎麼忍了這貨這麼多年的?
凌世新趕忙壓低了聲音,說:“你快把亭硯放下來!你一個大男人抱著他像什麼樣子!喂藥就喂藥,抱什麼抱……”這話聽起來還有點兒耳熟。
將懷中的人抱的更緊了,喬珩挑了挑眉用唇語說了兩個字:就不。
“你、你、你……”凌世新氣急敗壞的撓頭,在門口直打轉兒。
堂堂擎夜衛指揮使,明明也年長不了幾歲,光天化日之下把人綁了去就是想做別人的爹?這世道是怎麼了!
“嘶……好吵……”服下的藥起了效,齊亓轉醒了過來,還沒睜開眼就聽見凌世新嘰嘰咕咕的說話聲,他恨不能再昏睡個一時半刻。
“亭硯醒了!你趕快放下他!”凌世新見齊亓醒來,又齜牙咧嘴的叫喚起來。
齊亓這才發覺自己正被喬珩緊緊抱在懷中,雖說這段時間相處的還算敦睦,可像這樣親密的舉動還是讓他不由得心生出了些許的不自在。
“玊之,你怎麼抱著我?”齊亓有些窘迫的想從他的桎梏中跳出來,奈何身量與之相差懸殊,掙扎了幾下仍是紋絲未動。
“你還很小的時候我便抱過你,那時候你還……”喬珩說的落拓,眼里的柔軟也再藏不住。
四季更迭,交替往復,他都記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的年光是靠著這絲微末的溫暖度過的,冗長清苦的夜里默守著這份追念,每一幕都如數家珍。
“哈?”凌世新在一旁聽的云里霧里。
齊亓聞言卻是一僵,他極力的克制著自己,讓語氣盡可能的平靜:“你,都知道了?”
“是……”沒能躲開齊亓眼中所流露出的疏離和疲憊,喬珩心底倏而晃過一陣不安,那一刻他明白了為何這些年他傾盡全力仍尋他不得。
他或許更愿如流言所傳的那樣死了,算落得一個忠烈美名,也好過如今拖著副殘軀茍延殘喘的過活。
年雖少,殺身報國之志卻已成空夢。
意氣風發、滿腔熱忱的齊小公子已經埋葬在了北境那年初冬的腥風狂沙之中了。
“請你們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待會。”他猛的從那個懷抱里掙逃出來,無助的蜷縮在床角,帶著滿身的狼狽不堪。
喬珩恨自己得意忘形說了那些不知輕重的話,他苦心孤詣的藏了這麼多年的秘密,一朝被宣之于眾,就好似一道切骨的創傷好不容易熬到了結痂,卻硬生生的被人撕開,連攜著血肉一同剝離,瘡痍滿目又鮮血淋漓。
“對不起……我……”喬珩的話全然哽在喉間,生生堵得心口鈍痛。
齊亓終于抑制不住的歇斯底里:“夠了!喬大人請走吧……別再提醒我,我是誰了!……”
喬珩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房門去的。
凌世新嚇得不敢作聲,他從未見過齊亓那樣的失態過,轉身輕輕帶上了房門,便聽到屋內低低的啜泣聲。
亭硯容我在他面前晃了那麼久,大概是因為關于他的身世來歷我什麼都沒問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