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的風云展露在任何一個角落,而獨獨不在韓府。陳歲云真切地感受到一種割裂感,他把這些心情告訴韓齡春,韓齡春搖搖頭,陪他一同站在檐下,“誰都躲不過去的。”
作者有話說:
沒有多少時代風云,年代就是個大背景
第50章
那場大雨嘩嘩下了半個鐘頭,雨停之后悶熱卷土重來,還夾雜著水汽的潮濕。到了第二天,天上掛著大日頭,太陽從早掛到晚,被烤了一整天的大地到晚間還散發著熱氣。
陳歲云受不了燥熱,一天要洗兩回澡。傍晚的時候陳歲云沖過涼,換了身衣裳走出來。
檐下還是那兩張藤椅一張小幾,韓齡春坐在其中一張藤椅上,翻看陳歲云留在那里的原文書。
陳歲云走出來,穿了件圓領對襟的白衫子,柔軟的絲綢松松地落在陳歲云單薄的肩膀上,露出潮濕雪白的脖頸。
他在藤椅上坐下,韓齡春推給他一杯茶,茶已經晾涼了,旁邊還有兩碟軟糯可口的糕點。
這與在上海時又不同了,上海的有錢人大多沒有上午,他們總是將近中午才起,天昏黑的時候出門應酬,一夜燈紅酒綠。相比之下,北平的夜晚安靜很多,只有靠近水塘的地方有蟬鳴和蛙叫。
韓齡春放下原文書,道:“你怎麼想起來看詩歌了,還這樣晦澀。”
“瞧著二夫人生活的那般自律,我也想試試,練一練外文。”陳歲云摸了一片糕來吃,“不過我看得慢,看不進去。”
韓齡春道:“你要想學外文,不如看小說,比詩歌有趣。”
他給陳歲云寫了幾本書,說書房里就有,讓陳歲云自己去找。
陳歲云歪著頭看韓齡春寫的書單,韓齡春盯著他雪白的一截頸子,忽然問道:“你頭發擦了沒有?”
“這樣熱的天氣,就是不擦頭發也很快就干了。”
韓齡春伸出手,“還是要擦一擦。”
他去摸陳歲云的頭發,不知怎的碰到了陳歲云的脖頸。那片雪白的皮膚滑膩膩的,不知是出了汗還是洗浴后的水汽。
陳歲云去看韓齡春,韓齡春卻只盯著陳歲云的頸子,拇指輕輕落在陳歲云的喉結上,像根羽毛一樣拂來拂去。要是他湊近一些,還能聞到陳歲云身上淡淡的肥皂味。
“四弟?”韓同蘊進了院門,一眼就瞧見檐下韓齡春與陳歲云兩個人,隔著小幾湊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麼。
韓齡春聽見動靜,自如地收起手。韓同蘊這才瞧見兩個人在干什麼,一下子頓住腳,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韓齡春神色自若,“二哥找我有事?”
韓同蘊輕咳一聲,道:“是有些事同你商量。”
他站在臺階下,看了眼陳歲云。
陳歲云會意,道:“我進屋了。”
韓齡春卻拉住他,“屋里熱,你外頭乘涼罷。二哥,咱們書房說話。”
韓齡春起身,與韓同蘊進了東廂房。
陳歲云目送兩人離開,不自覺摸了摸脖子。他拿起手邊的原文書,翹著腿,慢慢看了起來。
隔幾日高先生來信了,說陳歲云送過去的那些東西都修補了,讓陳歲云去拿。
陳歲云趁著早起涼快的時候去拿,東西零零碎碎裝了一盒子。陳歲云捧著盒子,一面對著簽子一面走路。
前方亭子里,站著一個人。那是韓縉,他的頭發幾乎全白了,穿了件黑色暗花綢的長衫,一手持手杖,一手背在身后,身形挺拔,精神矍爍。
陳歲云第一眼看過去,簡直同他想象的,韓齡春老去的樣子一模一樣。
韓縉看見了陳歲云,他身邊的管事過來,請陳歲云亭子里說話。
陳歲云猶豫片刻,抬步走過去了。
管事接過陳歲云手中的匣子,悄悄退下去。陳歲云手上沒有了東西,兩只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里,在韓縉的目光里,他整個人束手束腳的。
養尊處優日久,韓縉很有上位者的氣度,是陳歲云迄今為止見過的最使他感到恐懼的人。
韓縉在看陳歲云,他的目光讓陳歲云聯想起很多東西。那種高高在上的,審視的目光,在這種目光里,陳歲云甚至都不算一個人。
“我聽說,你原來不愿意跟老四在一起,”韓縉道:“后來為什麼愿意了?”
陳歲云抿了抿嘴,道:“有些誤會。”
“是麼,”韓縉淡聲道:“像是欲擒故縱。”
陳歲云狠狠皺了皺眉。
“現在還有誤會麼?”
陳歲云搖搖頭。
韓縉看向碧波蕩漾的荷塘,“你們兩個在一起,以后還回上海去?”
陳歲云點點頭,“他的生意都在那里,我的親友故舊也都在那里。”
“你們兩個人都是男人,可有考慮過子嗣問題?”
陳歲云想了想,道:“他應該有自己的打算。”
“那你呢,你就什麼都不管了?”韓縉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你要做他的妻子,這些是你必須要操持的事情。”
“我……”
“你問過老四的生意麼?”韓縉道:“他回來這段時間都在忙什麼?他年少時的玩伴你有沒有見過,那些親朋好友可有去拜訪?”
陳歲云啞然,頓了一會兒,才道:“他說,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可以不做。
”
韓縉點點頭,道:“可不愿意做的事情總要有人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