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子前人很少,韓齡春問攤主要了個小凳子坐著,腳下有一套茶具。
陳歲云走過去,見韓齡春手上拿著一串銅錢,在跟老板討價還價。
他居然會講價錢,陳歲云覺得很稀奇。
見陳歲云過來,韓齡春停下,拿起腳邊那一套茶具給陳歲云看。那是一套西式茶具,一只茶壺,兩只杯碟,白瓷金邊,上邊有蜻蜓和蝴蝶的圖案。樣子也沒有多出奇,只是陳歲云家里剛好缺一套。
“再加這一串銅錢,抹個零,八塊洋錢好了。”韓齡春看著攤主。
攤主嘆了口氣,道:“先生,您看著也不像缺錢的人,何必計較那幾角錢呢,我們這是小本生意,你總得讓我們賺一點。”
韓齡春搖頭,他十分有空閑和人家磨,好聲好氣道:“家里掙錢的又不是我,怎麼敢大手大腳花錢?您也體諒體諒麼。”
陳歲云一邊聽著,總覺得韓齡春意有所指似的。他撇撇嘴,掏出九塊錢,“好了好了,走罷。”
韓齡春拿起東西,把凳子還給攤主,還客氣地跟人家道別。
午后是集市最熱鬧的時候,不過這時候韓齡春和陳歲云已經回到家了。陽光很好,陳歲云歪在八角亭上的躺椅曬太陽。遠處集市的聲音還依稀可聞,陳歲云在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
他是被熱醒的,太陽曬得他出了一頭薄汗。
他醒來的時候韓齡春在他身邊,打理亭子里的幾盆花。陳歲云不會料理花草,他養的花草經常是,所以這些盆栽經常換。而在韓齡春的照顧下,一些快要枯死的植物已經發了新葉,不可謂不神奇。
韓齡春轉過身,見陳歲云醒了,便道:“正好,我的茶也泡好了。”
他在小桌另一邊坐下,用他新買的茶具,沏了兩杯茶。
紅茶的香味重,入口卻有些苦澀,加了牛奶和方糖后前調太甜,后調太苦,甜苦分明,更加難喝。因此陳歲云一直也喝不慣紅茶。
“再試一次。”韓齡春笑道:“再給它一次機會麼。”
陳歲云看了韓齡春一眼,不知道他說的是茶還是人。
陳歲云接過茶,輕抿一口,紅茶的醇厚與牛奶的香甜恰到好處地融合在了一起。陳歲云頓了頓,又喝了一口。
韓齡春笑了,“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是不是?”
陳歲云不說話,慢慢喝著茶,消磨著時光。
韓齡春終于還是對陳歲云的臥室下手了,他把臥房里的東西挪來挪去的,又倒騰了很多小東西。 作為裝飾。
有錢有有錢的裝修方法,沒錢有沒錢的裝修方法,他把陳歲云房間里的多寶閣挪到墻邊,下靠著羅漢床。多寶閣上排列著很多瓶瓶罐罐,最中間是一個長花瓶,里面插了兩只荷葉和蓮蓬。旁邊錯落有致地擺放著小玩意兒,是韓齡春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竹編的小玩意,木頭雕的小罐子。還有一串大小相同的黃皮葫蘆,掛在多寶閣上。
說不上是多華貴的東西,總之一眼看上去,十分清雅古樸。
他還花了幾幅工筆畫,掛在房間里作為裝飾。陳歲云不是沒有名家畫作,但他怕畫受潮,一直也不肯拿出來。
“你的畫行不行啊,”陳歲云道:“人家懂行的見了這畫,不會笑話我罷。”
韓齡春自己裱畫,聞言看了他一眼,對陳歲云的言語很不滿,“你就是那個不懂行的。
”
陳歲云嗤笑一聲,在羅漢床上坐下,“我不懂行,韓先生倒是跟我說說,你的畫有多好,好在哪兒,值不值錢吶。”
韓齡春勾起唇笑,沒有說話。
陳歲云看了他兩眼,漸漸有些拿不定了,“你的畫不會真的很值錢罷。”
韓齡春裱好了畫,道:“真要說起來,我畫畫的水平一般,不管是油畫還是國畫都不入主流。不過我臨摹不錯,曾經臨摹別人的畫,賣出了很高的價格。”
陳歲云半信半疑。
韓齡春把畫掛起來,笑道:“韓公館有兩幅很大的油畫,那兩幅畫都是我臨摹的。”
“假的呀?”陳歲云驚訝。
韓齡春笑道:“誰會懷疑韓公館的畫是假的呢?”
陳歲云想起那些拜訪韓公館的客人,想起那些在假畫下侃侃而談的文人墨客,立刻感受到了韓齡春的惡意。
“你太傲慢了,”陳歲云頓了頓,補充道:“也太惡毒了。”
韓齡春大笑。
晚上弄堂里很安靜,巷口的燈常亮著,東邊的狗時不時叫一聲,后天井外有下晚班回來的工人,腳步聲聲踏著石板路走過。
大概是雨季要來了,空氣都潮濕粘膩起來。陳歲云穿著薄薄的白衫子,散著領口,側著身子躺在床上。韓齡春擁著他,一只手藏在毯子下面,低著頭親吻陳歲云汗津津的脊背。
陳歲云喘的很厲害,一條腿蜷著,面頰埋進枕頭里。
不知過了多久,陳歲云狠狠哆嗦了一下,他大口喘息了幾下,伸手推開了韓齡春。韓齡春從陳歲云身后退開些,半坐起身,拿床頭搭著的毛巾擦了擦手。
“現在不清白了罷。”陳歲云緩了一會兒,啞著嗓子說話,連嘲諷說出來都像調情。
韓齡春笑了,他扳過陳歲云的腦袋,狠狠掐著他的臉與他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