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歲云愣住,良久才道:“別開玩笑。”
“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麼?”韓齡春脫下大衣,看見桌子上的感冒藥,“你生病了?”
陳歲云還在想韓齡春說的話,他站在韓齡春身后,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心中一口氣憋得難受。
“我大姐說你聲音沙啞,我還以為是昨晚傷了嗓子。”韓齡春拿起感冒藥看了看,道:“嚴重麼?”
陳歲云慢慢吐出一口氣,“不嚴重,普通感冒。”
“那就好。”他忽然轉過身,抓住陳歲云的手。
陳歲云嚇了一跳,“怎麼?”
“量量你的手指,準備結婚戒指。”
陳歲云用力把手從他手中抽出,“別鬧。”
韓齡春沒說話,定定看了他半晌,轉身去接了盆熱水。
“怎麼?”
“你又撕倒刺,手都流血了。”
韓齡春脫下外套,挽起衣袖,坐在矮凳上給陳歲云洗手。
他把翡翠指環從陳歲云手上摘下來,把他的雙手摁進水盆里。水微微有些燙,把陳歲云的手都燙紅了。
陳歲云的手稱得上粗糙,指節有因為吸煙而留下的繭子,手指頭最難看,倒刺撕扯的一條一條,流著血,結著痂。
陳歲云對疼痛有些迷戀,不止是撕扯倒刺,在情事上表現得更為明顯。
這些韓齡春都清楚,他細細摩挲陳歲云的手,等手指上的死皮倒刺都泡軟了,才將他的手從熱水里拿出來,用細絨毛巾擦干。
“你最近氣色好很多,沒有繼續瘦下去,”韓齡春道:“不然,我還要給你改戒碼。”
陳歲云看著他,“你已經買好戒指了?”
“戒指要定做的,”韓齡春道:“我自己畫的設計圖,明天拿給你看看。”
陳歲云面上一點喜意都沒有,“韓齡春。
”
“嗯?”韓齡春抬眼,明明是陳歲云居高臨下,這會兒卻被他一個眼神逼得說不出話。
“你今天對我大姐說,我們是客人和倌人。”韓齡春拿剪刀給他修剪不聽話的倒刺,“這話真叫我難過。”
陳歲云張了張嘴,“你就當我失言,不要再提這個了。”
他們之間總沒有明確的定義,陳歲云說他們是倌人和客人,這話傷韓齡春的心。但要說他們是兩情相悅,又多少讓陳歲云想起自作多情的難堪。
韓齡春打開一瓶藥膏,細細涂抹在陳歲云的手上。藥膏有些清香的味道,韓齡春低頭嗅了嗅,對陳歲云笑著道:“那就祝我新婚快樂罷。”
作者有話說:
陳歲云:跟他媽誰呀,不會是我吧。焦慮.jpg
第34章
書房里的燈是冷白色,照在黑色的書架和地板上,讓整個房間都縈繞著一種冷感。韓璧君難得走進韓齡春的書房。自韓同瀾來后,韓璧君也本分了很多,她那些過于華麗和摩登的衣裙都收了起來,老老實實穿著旗袍,綁著頭發。
“有件事交代你去辦。”韓齡春坐在書案后,手中拿著一支鉛筆,寫寫畫畫。
韓璧君挑眉,施施然在椅子里坐下,道:“說。”
“這幾天大姐要是出門,你就跟著她,看看她去了哪里,見了什麼人。”
“你讓我跟蹤大姐?”韓璧君驚訝,當即搖頭,“我不干。”
她以為韓齡春是怕韓同瀾找陳歲云麻煩,便道:“況且大姐來上海,似乎是有事要辦,沒有閑心整日盯著陳歲云罷。”
“你只要按我說的做就是了。”韓齡春并不解釋,只翻著幾張草稿。
韓璧君有點好奇,湊上來看,才發現他手里拿著的是戒指的設計手稿。
“你畫的?”韓璧君拿過幾張看,“這是男士戒指罷,還給自己設計首飾呢,這麼有閑情逸致。”
韓齡春把手稿從韓璧君手里拿回來,道:“別打岔。”
韓璧君撇撇嘴,道:“那可是大姐,她要做什麼,有我說話的份?她不讓我跟著,我能怎麼辦。”
韓齡春不想跟她廢話,道:“等大姐走了,我安排你去歐洲。”
韓璧君立刻眉開眼笑,像只狡黠的小狐貍,“成交。”
韓齡春將手稿收起來,道:“不過,大姐要是問起陳歲云,你什麼都不要說,叫她來問我就是了。”
“知道了。”
正說著,客廳忽然忽然傳來動靜。韓齡春看了眼韓璧君,韓璧君會意,立刻跑去客廳,攔下了要出門的韓同瀾。
韓同瀾穿著一套玫紅色的西裝,頭戴黑色珍珠網紗寬禮帽,優雅大氣又不失英姿颯爽。
“大姐,”韓璧君走到韓同瀾面前,“你要去哪里,帶我一個罷。”
韓同瀾立住腳,道:“我出去辦事,你跟著不方便。”
“可是我想跟你去,”韓璧君拉著韓同瀾的手臂,撒嬌道:“四哥不愿意理我,我在這里待得沒勁死了。”
韓同瀾今年三十五,足比韓璧君大了十七歲,一直把她當女兒看。韓璧君一撒嬌,韓同瀾就拿她沒辦法,只好點頭同意。
韓璧君歡喜地應了一聲,“我馬上去換衣服。”
外頭天氣好,一只大白貓爬進陳家書寓的門檻,跳上墻頭曬太陽。陳家書寓門口停著兩輛人力車,陳歲云與陳霜華兩個人走出來。
這會兒天還冷,但是陳霜華已經不愿意穿厚厚的棉袍,只穿著棗紅色的西裝,修長挺拔。
“這次義演,要拿多少錢啊。
”陳霜華問陳歲云。
陳歲云穿了件墨色方紋的斜襟長衫,胸前交疊掛了兩串白玉流蘇,無端有些清貴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