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歲云面色平靜,眼都沒抬一下。
“十年前你有一個客人,你跟他很要好,但后來他走了。”韓璧君粉撲沾了點粉,輕描淡寫地問道:“那個人是我哥哥嗎?”
陳歲云不答,只看著韓璧君,“五小姐,你似乎對我的事情很感興趣。”
“是因為我哥哥,”韓璧君笑道:“你是被連累的。”
陳歲云笑了笑,“那麼,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唔,”韓璧君道:“十年前,你就跟我哥哥認識,你們年少相遇,一見鐘情,私定終身,后來他走了。你為他矢志不渝,可是反抗失敗,繼續接客。五年前我哥哥回上海灘,你們重逢,于是歷經波折,破鏡重圓,直到如今。”
陳歲云瞥了韓璧君一眼,“五小姐想必看過很多鴛鴦蝴蝶派的小說。”
韓璧君笑了,“去掉主觀臆想的部分,十年前你們確實認識,我哥哥回來后的這五年,你們也確實在一起。”
“所以呢?”
韓璧君眼珠子轉了轉,忽然換了話題,道:“我想給陳玉華贖身,你開個價吧。”
陳歲云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
“一萬。”
韓璧君氣笑了,“你花五百塊大洋買回來的人,你要我一萬?”
陳歲云笑了笑,道:“一個長三的倌人,一節少說也有千把大洋,一年三節就是三四千,五年就是兩萬。我只要了你一半,還算多?我是花五百把他買回來的,可他到了我這里,我給他置辦衣裳,給他調理身體,叫他讀書寫字跳舞音樂,哪一樣不要錢?”
韓璧君冷笑一聲,“你只是不想讓我來罷了,換了別人給他贖身,我不信你能喊出這個價錢。”
陳歲云但笑不語,他這個樣子跟韓齡春真像,叫人咬牙切齒的討厭。
陳歲云走進別墅,脫掉外面穿著的大衣,問道:“先生回來了嗎?”
傭人過來接陳歲云的衣服,道:“先生在書房。”
陳歲云走過去,敲了敲書房的門。
“進。”門內傳來韓齡春的聲音。
陳歲云推門進去,書房很大,有一面很高很高的書架,頂著天花板,需要踩在一邊的黃銅樓梯上才能拿到最上面的書。另一面墻上嵌著兩個長方形的窗子,墨綠色絲絨窗簾,帶著流蘇。
陳歲云不常進韓齡春的書房,他覺得這里古堡陰沉的氛圍過于重了。
陳歲云斟酌著話語,道:“我今早碰見容禎了,他說監管局要有什麼動作,似乎是針對你的。”
韓齡春抬眼看陳歲云,“容禎去找你了?”
“不是,我去吃早飯,街口早餐攤子上碰見的。”陳歲云順手拿起桌上的鋼筆擺弄,“聽他說話,似乎還挺嚴重的。”
韓齡春點了點頭,“我也聽到了消息,今早就是去工會那邊開會的。”
陳歲云眉頭皺起來,“那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韓齡春沉吟片刻,道:“你跟他在早餐攤子上碰見了,不用說肯定一塊吃了飯吧。”
陳歲云抬眼看著韓齡春,不說話。
韓齡春往后倚在椅背上,“好,我不提了。”
陳歲云哼了一聲,把手里的鋼筆扔在桌上。
韓齡春湊上前去抓陳歲云的手,陳歲云躲了躲,然后被他撈進懷里。
“這些事情我能擺平,你就不用擔心了。”韓齡春抓著陳歲云的手,親了親他帶著指環的手指,道:“快過年了,你把別墅里布置布置罷,按照你的喜好來。”
陳歲云道:“我哪會兒布置屋子,沒有你品味好。
”
“我布置的房間你不是不喜歡麼。”韓齡春蹭了蹭陳歲云的側臉,道:“房間好看了,你也能多住幾天。”
陳歲云笑了,道:“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隨我擺弄了。但你的書房我就不動了,給你留一個標準的韓齡春風格的小角落。”
韓齡春笑著應了。
書房門忽然被敲響,陳歲云趕緊從韓齡春腿上下來。房門打開,是韓璧君站在門口。
陳歲云理了理衣服,越過韓璧君出去了。
他一走,韓齡春的神色瞬間冷漠下來,“偷聽別人說話,這就是你的家教嗎?”
“言而無行,這才是我們的家教。”韓璧君倚在門口,手上繞著一縷頭發。
韓齡春抬頭看著韓璧君,韓璧君走進書房,順手關上門。
“我今天得知一個消息,原來你十年前就認識陳歲云。你離開上海之前,一直跟陳歲云在一起。”韓璧君道:“你走之后,陳歲云與他師父發生過好幾次沖突,不知道他們兩個有過什麼交流,總之最后白海棠說服了陳歲云。”
韓齡春的目光漸漸冰冷,韓璧君卻笑了,“我今天跟陳歲云提起這件事,你想不想知道他什麼反應。”
韓齡春不想知道,他問韓璧君,“你到底想要什麼?”
“哦,你們的反應一樣哦,都不愿意深究,只想轉移話題。”韓璧君笑得志得意滿,這個時候才開出自己的價碼,“我想給陳玉華贖身,要一萬大洋。”
“一萬大洋,簡單。”韓齡春道:“我會給陳玉華贖身,然后送到京城父親身邊。”
韓璧君笑意凝結,韓齡春看著她,“你盡可以去追尋自己的自由,這輩子都別想再見他了。
”
“韓齡春!”
“韓璧君,”韓齡春坐在書桌之后,高高在上地看著她,“不要想著威脅我,你想要做什麼,唯一的方法就是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