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的事,”陳歲云道:“她哥哥囑咐我看著她,她年紀小,不她自己出來玩。”
“十八九歲也不小了,大概他們大戶人家家教嚴些。”苗老板笑問:“你跟韓老板真沒事,不要瞞我啊,你們好事成了,我還要恭賀你呢。”
陳歲云擺擺手,“確實沒有。”
兩人一塊走進亭子里,亭子里坐滿了人,圓桌上鋪著餐桌布,擺放著杯盤,玫瑰花,咖啡和甜點。
六小姐從馬上下來,走到韓璧君身邊,道:“你可算來了。”
韓璧君見她嘴里說著歡迎自己,眼睛卻只看著陳歲云,于是拉了她一把,去一邊說話了。
陳歲云走進人群里,向諸位夫人們問好。
她們中有人是不騎馬的,因而穿著長裙或者旗袍,胸前掛著串滿綠的翡翠珠串。
大概她們都在惦記陳歲云搬進韓公館的事,于是問道:“你現在住在韓家,以后可是不做生意了?”
“怎麼會?”陳歲云道:“只是過年的這段日子住在那里,年后還是一樣。”
苗老板道:“我方才也問了,就怕這是最后一次見他,以后再叫不出他了。”
陳歲云笑笑,道:“不是這樣。”
馮太太拿小銀勺子攪弄咖啡,道:“依我說,不要想著跟韓先生好,進了人家門,先要矮半分。就這麼做生意蠻好。”
“就是啊,”田太太道:“就是不做生意了,也不要找男人。找個女子就好,要是人家沒錢,你就娶她,有錢了,你就入贅好了。”
韓璧君有些明白為何臨行前韓齡春有些不高興了,多少雙眼睛看著一個陳歲云,多少人心里眼里愛他。
“說什麼呢,誰入贅了?”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韓璧君看去,是一個高挑漂亮的男人,皮膚雪白,眼眸深邃,走動時風衣擺起的弧度都是勾人的。
他身后跟著一個年輕的男孩子,陽光下,頭發卷曲而泛著金色。他有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睛,神態卻怯生生的,像陷阱里圍困住的鹿。
韓璧君看了他很久,他若有所覺,也向這里看過來。
陳玉華第一次見這樣的女孩子,那麼漂亮,那麼高貴。他紅了臉,向韓璧君露出一個生澀的,害羞的笑。
“這是誰呀?怎麼從前沒見過。”
陳霜華帶著陳玉華走進亭子里,“是我們書寓的新人,叫陳玉華。”
馮太太看著他,問他什麼年紀,哪里人。陳玉華一一答了,說話倒還大方。
“十六歲,年紀小了。”馮太太道:“我第一次見霜華的時候,霜華都要二十歲了麼。”
陳霜華一只手放在馮太太的椅背上,“人都說,陳玉華像我大哥,你們瞧瞧怎麼樣?”
苗老板仔細看了看,笑道:“確實有點歲云的影子,你別說,他要跟你大哥像,以后可是前途無量了。”
陳歲云笑了,道:“苗老板說話風趣。”
大家都笑了,亭子里熱熱鬧鬧,話題圍繞著陳家幾個人。
韓璧君見她們都圍著陳玉華,便在六小姐耳朵說了幾句話。六小姐起身來到馮太太身邊,道:“你們有大先生二先生陪著說話,這個陳玉華,叫他到我們那里玩罷。”
馮太太點點頭,六小姐便把陳玉華領走,到年輕人群里去了。
陳歲云往那邊看了一眼,有些擔心,畢竟有韓璧君這樣一個離經叛道的人,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陳霜華給他夾了塊甜點,道:“你放心好了,能鬧出什麼事?好不容易來趟馬場,你去跑跑馬不好嗎?”
陳歲云被他說動了,他跟苗老板打了個招呼,叫人牽來一匹馬。
陳歲云上馬的動作格外流利瀟灑,他手握韁繩,馬匹慢慢跑動起來。騎馬的人,雙腿夾著馬腹,腰背收緊,格外有力。
陳歲云握著韁繩,越跑越快,身上有一種罕見的野性。這個馬場還是小了,韓璧君心想,應該帶他回草原,一望無際,那才是他的天下。
苗老板看的心癢,也叫人牽馬進場。除了那幾位不騎馬的貴夫人,其余人都上場了。人一多,就不好跑得快,于是大家就慢慢的跑,聊天啊,說笑啊,也很熱鬧。
六小姐去追陳歲云了,留下韓璧君與陳玉華。
韓璧君問陳玉華,“你會騎馬嗎?”
陳玉華搖頭,他還沒學到。
“那你給我牽馬好了,我們慢慢走。”韓璧君坐在馬上,陳玉華手握著韁繩,沿著人少的方向慢慢地走。
草地遠看是綠的,近看會發現是黃綠相間的,有些草葉已經卷曲泛黃。
“你真好看,”韓璧君夸他,“我第一眼見你,就覺得你好看。”
陳玉華的臉又紅了,他道:“你才是好看的。”
韓璧君笑,“這是你第一次說這種話嗎?”
陳玉華點點頭。
“是對我說,我真高興。”
陳玉華牽著馬走到一處山坡,韓璧君從馬上下來,陳玉華把馬綁在一棵樹上,他們兩個坐在樹下說話。
陳玉華身上有一種脆弱感,好像他是一種易碎的瓷器,被人帶進上海灘這個名利場,每時每刻都要防備著別人的傷害。
韓璧君喜歡他,她被陳玉華吸引了。
“你今年多大?”
“十六歲。”
“我比你大,我十八了。”韓璧君撐著頭看他,笑問:“你有英文名字嗎?我給你取個英文名字吧。”
她把頭上的帽子發卡摘下來,別在陳玉華胸前,當做胸針,紅寶石熠熠生輝,像陳玉華明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