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歲云還沒說話,只聽哐當一聲,房門打開,陳霜華推著陳玉華走下天井。
“拉小提琴能拉成這個樣子,我的琴讓你碰了真是造孽。”
陳玉華耷拉著腦袋,十分委屈。
陳蘭華拿毛巾擦頭,道:“他不會你慢慢教嘛,生那麼大氣干什麼。”
陳霜華哼了一聲,“朽木不可雕。”
陳歲云招手叫陳玉華過來,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腦袋,道:“要不咱換鋼琴吧。”
陳玉華癟了癟嘴,都快哭了。
陳歲云哈哈大笑,把手里的連環畫分他兩本,叫他一邊去玩了。
在后廚做飯的何媽到前頭來,道:“大先生,您的藥好了,現在喝?”
陳歲云搬了個藤椅坐在天井里曬太陽,聞言叫她把藥拿來,捧著碗暖手。
“明兒你來找我支筆錢,去買些人參枸杞之類的藥材回來燉補湯。”陳歲云看向陳霜華與陳蘭華,“每個人都喝啊。”
何媽擦擦手說好,陳霜華倚著門擺弄手上的戒子,道:“你自己留著喝吧,我可用不著,我身體好著呢。”
陳蘭華含蓄道:“我也不大用得上。”
陳玉華湊過來,“什麼東西,我能吃嗎?”
“你不能,”陳歲云道:“你這年紀,才用不著呢。”
陳霜華嘲笑他:“你越來越不濟了,韓老板剛回來幾天啊,你連補藥都喝上了。現在就是讓你去接女客,怕都沒人要你。”
陳歲云沒理他,陳蘭華過來勸道:“依我說,你還是節制點的好。”
陳歲云捧著藥碗喝藥,道:“這也不是我說了算的。”
“你跟韓老板說說嘛,我看韓老板不是不好說話的人。”
“他?”陳歲云嗤笑一聲,沒說話。
二荷過來,跟陳霜華說李太太請他去打牌。
陳霜華說好,卻不動,看向陳歲云,道:“我說,你要還想著從良成家,就別讓韓齡春這麼折騰你,把身子都折騰壞了。要是你沒這個想法,做什麼不跟了韓齡春呢?你兩個很要好嘛。”
陳歲云不答,道:“快出局去吧,不勞您操心我的事了。”
“不識好人心。”陳霜華從兜里掏出張紙,“我用不著喝補藥,你有錢,去把我的裁縫賬還了。”
陳歲云接過,“知道了。”
陳霜華出門去了,陳玉華走到陳歲云身邊,正好看到他手里的裁縫賬,道:“一件衣裳要四十五塊大洋啊。”
他嘶了一聲,“我得陪人睡十五次才能買一件衣裳。”
陳歲云哭笑不得,陳蘭華也笑,道:“要有人十五次還不肯給你買件衣裳,早不做他的生意了麼。你呀,出色點,學你大先生和二先生,到時候莫說四十五塊錢,就是四百五十塊也有人給你買。”
作者有話說:
陳歲云腎虛
陳歲云:造謠,是造謠
第7章
時值黃昏,天邊布滿了火燒云,落到地面上,建筑、馬路、連人身上都是紅彤彤的。少頃黛青色的夜色漫上來,晚霞倏而便散了。容禎到陳家書寓的時候,已經入夜,寒風無孔不入。
樓上正酒酣香暖,明亮的待客間里,韓齡春、季之信、姚嘉圍坐在桌邊,加上姚嘉的一個相好,四個人正在打麻將。
屋子里氣味繁雜,爐子里淡淡的炭火味,酒壺里的酒香味,倌人們身上的香水味,和著歡鬧聲音一齊朝容禎涌來。
容禎沒叫倌人,作為主人的陳歲云便起身,幫他脫下身上的大衣,請他入座。
“快來快來,就差你了!”姚嘉一摸麻將牌興致就很高,推著湊數的倌人起來,讓容禎坐下。
容禎對面坐著韓齡春,他手里拿著一支點著的煙,正和陳歲云說話。
容禎坐下了,韓齡春卻站起來,推陳歲云替他玩幾圈。
“我不大會這個。”陳歲云推辭道。他今日穿著雪青色的長襖,越發顯得腰身纖細,身段修長。領口與袖口上布滿了黑色的絲織花紋,身前還掛著一支花紋繁復的懷表,與他的穿著極為相稱。
“先玩玩,輸了算我的。”韓齡春將手上的香煙遞到陳歲云嘴邊,陳歲云張嘴咬住了,一邊壘牌一邊含含糊糊道:“那我輸多了你可別怪我。”
韓齡春笑了笑,走到一邊的桌子上,從匣子里抽出一張黑膠唱片,放在唱片機上。少頃,潺潺的歌聲便流淌出來。
這樂曲不是什麼有名的曲子,而只是韓齡春游歷歐洲時遇見的一個歌女的歌。
季之信往那邊看了兩眼,有些眼饞,“這就是你新弄來的唱片機?”
韓齡春點頭,容禎也看過去。那分明與自己送給陳歲云的唱片機一模一樣。
陳歲云是因此才不要自己的唱片機嗎?還是在拒絕了自己后,又央求韓齡春弄來的呢?
哪一種猜測都讓容禎不快。
容禎看向陳歲云,陳歲云卻瞥了一眼韓齡春,神色不明。
季之信聽著歌曲,都忘了打牌,道:“這首歌倒有幾分特別之處。”
“不然我也不會專門刻錄下來。”韓齡春笑道。
姚嘉笑得曖昧,“難道不是你在歐洲時的紅顏知己?”
韓齡春笑了笑,沒說話。
陳歲云還在看自己的牌,容禎看著他,忽然道:“既然如此,韓叔怎麼沒想著給歲云先生也刻一張?”
韓齡春看向容禎,容禎毫不避讓,直直對上他的眼睛,“我聽說,歲云先生會唱戲,當初也是要成角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