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追問,只讓他換件衣服,趕緊回去派對,別讓外面人想多:“伯格那家伙聰明得很,你小心別給他看出問題來。”
季紹庭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立刻麻利地照做,戴著面具融入派對之中。
今晚很盡興,派對結束的時候大家都忘了季紹庭的這出意外。莎莉將幾條醉漢塞進車里,而后回身同季紹庭擁抱,一邊在他耳邊叮囑:“你知道的,我一直都當你是我的孩子。”
季紹庭從大三起就在莎莉的組織里做義工,他們已認識許多年,莎莉對他的關心,他當然清楚。
他用力地抱住莎莉,說:“謝謝。”
送走莎莉以后一回頭,正牽著男友的伯格還沒來得及藏起那復雜的神情。季紹庭心下一涼,想這人果然發現了,但他臉上還是不變的輕松:“你們走回去,對吧?”
“對。”伯格答道,他男友的公寓就在附近。
季紹庭揮手同他們道別,回到家不久后他就收到了伯格的一條訊息。
實則不算是一條訊息,而是一條提示:這則信息已被刪除。
季紹庭盯著屏幕,最后還是什麼都沒做,直接鎖了屏,暗下去的屏幕里映出他疲憊的臉。
他倒在床上,用手臂擋著眼睛,無法控制自己不去回想那個夜晚黎琛對他行使的性暴力。
原來即便離開黎琛他也不曾痊愈,一句玩笑話都會叫他嘔吐。
其實離不離婚都無所謂的。
黎琛帶給他的后遺癥無可救藥且歷久彌新,不會隨著時間淡化,一道道傷口每天都鮮嫩,刻意不去看還以為沒有事,可只要一不小心碰到它,它就立刻疼得要死要活給你看。
離不離婚都無所謂,因為季紹庭現在以一種絕望的清醒認識到,他已經無法再愛上其他人。
第42章 黎琛一眼就看見了季紹庭
日子一天天過去,倫敦進入了晝長夜短的夏季,一室暑氣凝滯不散,不下雨就能熱死人。
季紹庭的租房還要沒有空調,但好在他體寒,怕冷多過怕熱,倒也沒覺得有多不好過。
他還是沒將黎琛的事告訴莎莉,不是因為不信任,而是因為難以啟齒。
當然也可以一筆模糊帶過,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那些細枝末節每一處,都在為今天的局面推波助瀾,缺漏了哪一環故事邏輯都無法成立,所以季紹庭最終還是保持緘默。
沒有告訴任何人他跟黎琛一開始只是做戲,現在戲臺坍塌了,將那堪比兇殺怪物一般的愛情掩埋其下。
季紹庭更加小心地處理自己的表露,尤其是在面對伯格的時候。
他這個人一如莎莉所說,很聰明,所以這兩個月來也會拐彎抹角地試探,同季紹庭聊黎琛的話題。季紹庭每逢此時都不免膽戰心驚,生怕給伯格聽出自己前后邏輯無法自洽。
但伯格終于也是同莎莉一樣,沒有不顧季紹庭的意愿,一定要從他身上將前因后果挖出來。
除了黎琛,季紹庭身邊似乎沒有人會不尊重他的想法,非得對他咄咄逼問,將想知道的一切都從他嘴里拉拽出來。
也正是這一點,令黎琛變成了季紹庭生命中的一個最特別,雖然是負面意義的最特別。
忘記黎琛由此成為一件極其困難的事。
叫黎琛忘記季紹庭,那就是件根本不可能的事。
按照Harria那間美術學院歷年畢業典禮的安排,今年的典禮也該在六月尾。黎琛五月份就在美術學院附近訂好了酒店,六月初到了地方以后學院也掛出了畢業橫幅,標明了典禮日期與時間。
六月二十九號,晚九點。
當晚黎琛租了輛車,坐在駕駛座里藏匿于暗色。學院是由紅磚筑成,古典歐式風格,紅銅色的大門才上了新漆,在兩盞門燈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黎琛一眼就看見了季紹庭。
其實不算看見,雖然這一條街每隔幾米就立了盞街燈,但夜色畢竟昏暗,加之季紹庭是從街尾過來的,在旁人眼里只是個模模糊糊的一小點,但不知為什麼黎琛就是將他認出來了。
等季紹庭再走近些黎琛就終于親眼看見他,一身正裝,還打了領帶,藍白間條,頭發用發膠梳起,整個人俊得不像話。
除了結婚的那天,黎琛還沒見過季紹庭這樣隆重的打扮。
有戰栗從黎琛骨髓里升上來,叫他整副神緒都顫抖,雙眼捕捉回來的一切影像都晃出了殘影,光色變幻莫測。黎琛仿佛看見那兩盞燈映著紅磚的色彩,叫一世界都變得紅光漫漫。
而季紹庭就在其中,清晰醒目,是這世界唯一的真相。
在進入校門前季紹庭忽然駐足。
毫無預料地佇立,而后左右張望,最終望向了黎琛座駕所在的陰影。
有一剎那黎琛想要直接下車沖上前,將季紹庭緊緊抱住,而后彼此身體界限交融,不再有所謂的領地,沒有限制沒有隔閡沒有離散,永生永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