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個長期的。
什麼意思?他在房里跟另一個人擁抱、接吻、上床,結束以后季紹庭還要笑著預備三人晚餐嗎?
車還開在路上,黎琛不好發作,只蓄著滿臉冷光。他這種反應叫季紹庭胸膛心路更亂,亂成一團麻線,沒有一條線索可解。
這番話的本意莫衷一是。季紹庭自認是為黎琛著想,一如他本身性格所為,可再往深一點,他又發覺自己似乎是想借此推開黎琛,與他保持距離,但如果情節真這樣展開……
季紹庭試著想象黎琛親吻他人的模樣,心頭又會莫名其妙地浮起一絲苦澀。
黎琛就是個啞謎,讓季紹庭把自己都解成了矛盾的死結。
他沒有心思再照管僵硬的氣氛,更不敢細想黎琛為什麼不僅不回應他,還要擺出一張駭人的兇臉。
車駛進了車庫,黎琛重重地摔上門。季紹庭跟在他身后,想著自己如果不說那種話,將事情自然地帶過去,一字不提,那現在又會是什麼場面?
今晚他們本來很愉快,他本可以不破壞這種氣氛。
可他似乎,就是沒辦法若無其事。
其實在意。
從黎琛第一次親他開始,他就在想黎琛一定親過不少人了。
季紹庭跟在黎琛足后,像平時一樣帶上門、扣上保險栓,再一轉回身,就被黎琛環腰箍住。他偏偏倒倒地撞上門板,一聲驚慌的“黎先生”斷進一個深吻里。
蠻橫又霸道,舌尖攻進,整副上身的力量也隨之壓下。季紹庭只覺胸口悶悶,口鼻的呼吸全被褫奪去。
他腦里又回放起那句“我不會愛上季紹庭的”。
那麼這算什麼呢?
明明說了不會愛,又要一再跟他做愛人間才會做的事。還是說在他黎琛而言,這些事不過信手拈來,想要的時候就可以要,沒有它們本身應當有的象征意義,僅是廉價的肌膚相親。不是他季紹庭,還可以是別人。
當然可以是別人,黎琛有過很多個別人。
黎琛果然很懂親吻是嗎?繾綣或是兇戾,氣氛全由他主導。他季紹庭在黎琛面前從來都沒有話語權,他的感受從來都無足輕重。
季紹庭的眼角被親出了淚珠,不適不只在生理上,也在心理上:黎琛究竟當他是什麼?
“你是我的太太。”黎琛在親吻的間隙宣布。
喘著氣,依然能有大赦天下的高高在上:“結過婚的,有法律效力,全世界都知道,所以季紹庭,你最好注意你的言辭。”
季紹庭在這些日子里積攢的委屈、不甘、反感,終于在這一秒沖破了臨界點。
他頭一次對黎琛說了重話:“可我們是假的!”
下一秒黎琛陡然變了臉色,連呼吸都兇了,一沉一浮,海怪在掀動海浪。
“是,我們是假的。”
他壓著恨意,字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但季紹庭,你也不要忘記,你是來以身抵債的。我為什麼要去外面找一個?你不可以嗎?你們家欠我這麼多,我就是想上你,那也是天經地義。”
“季紹庭,我遇見你以后再沒有找人,難道你不該賠給我嗎?假的又怎樣?做了就是真的了。”
季紹庭一身骨架子倏而緊聚,怔怔地看著黎琛,像在目睹一場戰爭。
過了一會兒他才記起如何說話,字句在唇瓣里磕磕絆絆地成型:“對、對不起黎先生,我、我……”
黎琛眼見他眼眶發紅。
“我不是故意,我只是……”季紹庭語無倫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講什麼,從來善談,到最后竟然只懂得三個字了,“對不起、對不起……”
黎琛木登登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將他緊抱。
季紹庭在發抖。
不是這樣的,黎琛醒過來一般,不是這樣的,他沒想著要嚇壞季紹庭。
季紹庭這麼好,他只想把他養在家里,每天都要看見,少一眼都不行。他怎麼舍得把他嚇成這樣。
他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他只是不想聽到季紹庭否認他們的關系。
不是假的。
季紹庭會一直在他身邊,不僅這幾年,而是一直、一直在他身邊。
原來即便當初母親沒有替他提出結婚的要求,他終究也會自己提出。他得用這種世俗的手段綁住季紹庭,因為他跟季紹庭的相遇太隨機了,初夏夜晚,開車駛過路燈旁。
黎琛有時會想,只要他當時換一條路,他就不可能遇見季紹庭。
在漫長行進的時間里,他繼續與他錯過,每一分每一秒地累計,或許直至老死,彌留榻上,想不通為什麼自己這一生應有盡有,又像什麼都沒有,有過千情萬緒,可每一份悲喜又都缺了一角鮮明的存在。
季紹庭像一只將死的小獸,在黎琛懷里漸漸沒了聲息。黎琛低頭,輕輕碰了碰他的眼角,季紹庭條件反射地想避。黎琛一愣,慢慢地說:“不要怕我。”
“今天晚上我們本來很開心的,不是嗎?”黎琛問。
季紹庭聲音微弱:“是很開心……”
“明晚也會,明晚我們去看海,坐船,坐我的游艇。
”
這種階級產物只會令季紹庭更反感,他避著黎琛的眼睛說不用:“黎先生,看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