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話題經不起深究,他索性趕緊轉移修祎的注意力:“店鋪和房子都看得差不多了,我選了幾個地址,大概給你描述一下,你挑挑……”
修祎搖搖頭:“聽你的。我沒什麼意見,這些事情,你決定就好了。”
走廊里隱約有普通探監室方向傳來的計時警鈴聲響,像是在提醒兩人,時間正絲毫不講情面地流逝著,不容忽視。
路重越加快語速:“我本來想直接寫你名字的,可是你這些年沒交過社保,名下沒有購房資格,只能先用我的買,以后再過戶給你了。”
“我不在意這些,”修祎再度搖頭,“其實……”
他的話還沒說完,賀澄在外面敲了敲門:“時間快到了,你們倆抓緊啊。”
所謂的“快到了”,也許是五分鐘,又也許兩分鐘、一分鐘,讓人緊張的遠不只這個逐步逼近的節點,還有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一件事:不管多麼在意、多想知道具體還剩下幾分鐘,卻都無法在這上面過多糾結,只得強迫自己趕緊推進還沒說完的內容,因為他們一秒鐘也不能再浪費了。
經過賀澄這麼一提醒,路重越直接忘了要催促修祎講完后面沒說出來的內容,著急道:“電話里不方便問,現在當著彼此的面,什麼都說開了,以后也琢磨清楚了,你是不是該告訴我,當年為什麼會進監獄了,我走以后,到底發生了什麼?”
40.
修祎好像突然退步回幾年前的德行,低著頭一言不發。
“快說!一五一十地說,前因后果,統統告訴我!”路重越著急地揪住囚服袖子,“半句也不許隱瞞,不然我……我要生氣的。
”
修祎反手牽住路重越,在他的腕子上捏幾下,嘆了口氣,說:“是周勝凱。”
路重越不滿意:“我知道。除了他個驚天絕世大傻逼的,還能有誰。我要聽具體的,你都做了什麼,老老實實說,別避重就輕。”
門口傳來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路重越急得手心冒汗:“說啊!這個節骨眼上,你別犯老毛病行不行!”
修祎的眼神原本就已經開始動搖了,聽著賀澄馬上要進來了,他的猶豫立刻變得一觸即潰。
“周勝凱不知道從哪里弄到了你的家庭信息和住址,想把你的性取向捅給叔叔和阿姨,那時候你已經走了,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趕緊阻止他……”
結合修祎在學校時曾經對周勝凱做過的事情,和能夠讓他付出蹲好幾年大牢這樣嚴重的代價,想也知道,“阻止”所包含的行為內容會是多麼極端了。
眼淚又開了閘,路重越連聲埋怨道:“他要告訴我爸媽,就讓他說好了,反正我們之間的關系也不能再差了,你何苦為了這個斷送自己的前途啊!而且那時候咱倆都分手了,你他媽的是不是傻子啊!以為這麼做,我就會對你感恩戴德了嗎?我人在國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干嘛要這麼做啊!進過監獄,有了案底,你以后就再也不能去機場工作……”
“我當時以為你在鬧脾氣。”
修祎將路重越攬入懷中,輕輕拍著他的后背,給他順氣。
“再說我也沒想那麼多,你知不知道不重要。就算,你真的不要我了,我也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他挑撥你的家庭,什麼都不做吧。
”
路重越哭得直抽嗒,止不住地吸鼻涕:“你做個屁!大學白讀了,專業知識白學了,一輩子都斷送了,嗚嗚嗚……”
“好了好了,沒有那麼嚴重,怎麼就一輩子都斷送了。行業不分貴賤,進過監獄,影響我的就是選擇會變少而已,就算搬磚頭、送外賣,只要肯吃辛苦,踏踏實實地付出勞動,總會有辦法賺錢的,你給我點時間好不好,嗯?”修祎手足無措地哄著他,“而且其實我也不是什麼都沒有,老婆,委屈你先讓我吃幾個月軟飯,之前我讓斯琪幫忙把我媽的保險金拿去做定投了,還有半年多到期,然后我就有錢了,你放心,我可以負擔我們兩個人的生活……”
賀澄走到兩人身邊,取下別在腰間的手銬,再快速從指縫里拿出提前準備好的小鐵片,墊在手銬里圈的底部。
考慮到要防止犯人逃脫這一點,押送手銬被專門設計成是單向轉動的樣式——即便打開了鎖,也無法向外開啟,只能從內齒轉過一圈,才可以再次使用。
賀澄故意往里面扳動,使兩個鐵圈向內趨近閉合,正好夾住小鐵片,想要造成一副手銬壞掉的假象。
他一邊自然地挪到監控能看到的地方,做出費力掰動的動作,一邊喃喃自語道:“怎麼卡住了,稍等啊……”
路重越背對攝像頭,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隨即轉回身子,哽著嗓子叮囑修祎:“方便的時候就打電話給我,每個月的探視,我都不會錯過的,肯定一次不落地來看你。你好好吃飯、睡覺,乖乖的,不要惹事,穩穩當當把剩下的刑期度過去,知道了嗎!”
修祎胡亂點著頭湊上去,眼神一直盯著路重越不斷開合的唇瓣。
幾乎只是眨眼的瞬間,路重越就明白了他的意圖,微微偏過頭,不著痕跡地將這個蓄謀失敗的親吻變成了一陣耳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