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什麼地方?”郁正徽打著方向盤問道。
郁揚抽了抽鼻子,悶悶地說道:“是我剛才太著急了,把我放路邊就行,我再自己過去。”
“我直接把你送過去吧。”郁正徽說道,“大晚上的你一個人不安全,家里人都不放心。”
郁揚知道自己反應太大,讓家里人擔心了,有些愧疚,說道:“青苔小區。把我放下你回奶奶家就行,我今晚可能回不去了。”
“不回去你住哪兒?”郁正徽皺起眉頭,“除夕夜你連找個酒店都不好找。”
青苔小區實際上也不算個小區,因為它連物業都沒有,只有幾棟連樓體顏色都看不清的破舊居民樓擁擠地堆在一起,組成了這座繁華城市的邊緣一角。
昂貴干凈的邁巴赫和這里的居民樓格格不入,那個從車上下來的小少爺,穿著昂貴得體的新衣服,踩著干凈的白球鞋,踏上了這片臟亂的土地。
周圍噪雜的聲音瞬間小下去不少,人人都降低了音量,生怕沖撞了貴人,大家紛紛投來好
奇艷羨的目光,
郁揚沖車里的郁正徽擺了擺手,表示自己要下去找人。
從奶奶家出來之后,程野的手機掛斷后就再也打不通了,他只能來這里碰碰運氣。
郁揚膽戰心驚地往里面走,隨時擔心頭頂上那些生銹易折的晾衣架子會跌落下來砸傷自己。
程野從來沒有帶他來過這里,他也不知道程野住在哪一棟樓里,但是電話里呼嘯而過的風聲告訴他,程野在外面。
冬夜里凜冽的寒風時不時鉆進郁揚的羽絨服里,他在家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羊絨毛衣,出門太著急,隨便拿了一件羽絨服就出來了,忘了拿圍巾。
凜風如刀割般舔舐著郁揚裸露在外面的臉頰,居民樓梯里沒有路燈,只有頭頂的住宅里透露出的微光能堪堪照亮腳下的路,這里陰暗潮濕,地面上泥濘不堪,滿是摻雜著冰渣子的泥水。
郁揚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居民樓內部,像是一個純真不諳世事的孩子背對著光義無反顧地踏入鋼鐵怪獸的黑暗森林中。
這片居民樓的建筑方似乎土地面積不夠,根本沒有考慮光線問題,擁擠的居民樓之間只有一人半通過的窄巷子,郁揚原以為這麼窄的巷子里不會有人鉆進去。
但當他走到某個巷口時,忽然心中一跳,鬼使神差地朝右邊幽深黑暗的巷子里看去。
清冷的月光下,一個人正渾身浴血地躺在泥濘的土地上,面色蒼白,一動不動。
郁揚心頭一跳,腿軟地走過去,每靠近一步心底都在祈禱千萬不要是程野,哪怕他心底不好預感已經快要將他吞噬。
終于,他走到了那個人面前。
看清程野蒼白的臉時,郁揚再也支撐不住,腿一軟跪了下去,伸出顫抖的雙手,想捂住他的傷口,但是太多了捂不過來,他想將他抱起來去醫院,卻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才不會傷害到他。
郁揚忍著想哭的沖動,輕輕拍了拍程野的臉頰,哀求道:“程野,你醒醒。”
“我這就紿我爸打電話,幸好他沒走。”郁揚顫抖著手摸岀手機,找到郁正徽的通話記錄撥過去。
在郁正徽找過來的這段時間里,郁揚抱住程野的腦袋,讓他枕在自己的腿上,輕輕搖著他:“程野,你別睡,我們這就去醫院。
”
程野腦海里的神經一直緊繃著,擔心郁揚會找過來,萬一那些人還沒走,郁揚撞上他們了怎麼辦。
因為太擔心,所以哪怕失血過多昏迷,他也會時不時睜開眼睛看一眼,確認郁揚沒有過來,再放任自己昏迷過去。
郁揚抱著程野有些發涼的身體,將自己的羽絨服脫下來蓋在他身上,企圖通過這一點微弱的工作讓程野的身體恢復溫暖。
郁正徽趕過來時,嚇了一跳,郁揚穿著單薄的羊絨毛衣懷里抱著個血人,神經兮兮地在嘮叨,都沒注意到
懷里的人睜了一下眼。
*
程野身上大多是刀口割傷,幸運的是他避開了所有捅傷,沒有傷害到內臟。最大的傷口在肚皮和手臂,流了很多血才導致失血過多昏迷。
醫生說再晚來幾分鐘,程野就會因為失血過多導致供血障礙,生命垂危了。
郁揚一陣后怕,呆呆地坐在程野的病床邊愣神,郁正徽出去交了醫藥費和住院費,順便接了小媽的電話。
兩個人突然跑出來,家里人都在擔心著,已經晚上十點半了,醫院里燈火通明,外面霓虹萬仗,到處張燈結彩,渲染著節日的氣息。
郁正徽在大年初一要去給祖宗掃墓,墓地也都在市郊。郁揚悄悄從病房里退出來讓老爸紿自己轉了點兒錢,然后把老爸趕回去了。
快一點兒的話,十一點多就能到家,還能和爺爺奶奶他們一起守歲,但是他要留在這兒守著程野回不去了。
郁正徽擔心郁揚一個人處理不好,想明早再趕回去。
郁揚拍拍胸脯,故作輕松地說道:“沒事兒,我已經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