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揚推開指指點點的人群，走進去，一眼便看到縮到角落里被噴到體無完膚的史才俊，他身后的病床上是一臉慘白病容，怔怔出神的程野，新校區矮墩矮墩的胖主任想勸架卻一句話也插不上嘴。

　　吳鳳麗尖利刺耳的訓斥聲還在繼續：“你和你那個惡心的爸一個模樣，你們都是畜生！”

　　郁揚氣不打一處來，走過去站到程野面前，老母雞護著小雞仔一樣，叉腰沖著吳鳳麗喊道：“大媽這里不是菜市場，病房中請勿喧嘩！”

　　吳鳳麗早就忘了自己曾經見過郁揚，看到有個學生站到自己前面訓斥自己，當即潑婦一般用更大的聲音喊道：“這病房里就我兒子一個人，我訓他你管得著嗎？”

　　“如果你再不收斂，我會叫學校保安的！”郁揚沉下臉，威脅道。

　　“哈，叫保安？我教訓自己兒子，還犯法了不成？”吳鳳麗越看郁揚越覺得這個礙事精很煩，直接上手推開郁揚，沖到病床前，變本加厲地口吐臟話。

　　“長大了翅膀硬了，連我的話都敢不聽了是吧？能耐了啊，我送你來上學，是讓你來學些道德敗壞的事情的嗎？！”

　　“程野媽媽，這件事還沒調查清楚，你先冷靜一下。”胖主任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勸解道。

　　郁揚則直接沖過去，伸手攔住吳鳳麗，低吼道：“他沒有！你有什麼證據說他干了那種事情？”

　　“其他同學都說看見了，這還不是證據嗎？”吳鳳麗吼道，“我的臉都要被丟盡了。”

　　“你的臉是被你自己丟盡的。”郁揚毫不客氣道，“大庭廣眾之下大吵大鬧，不相信自己的兒子，上來就是蠻不講理的指責，哪有人這麼說自己兒子的？你根本就不配做一個母親！”

　　“啊一一”郁揚的話戳到了吳鳳麗的痛點，她像是被人踩到腳一樣尖叫起來，“我不配做母親？難道那個死男人就配做父親嗎？！”

　　她怒聲質問的眼睛幾乎要瞪突出來，駭人可怖，沙啞陰冷的嗓音攝住郁揚的喉嚨：“你說啊！我跟那個畜生，誰更應該得到程野？他屬于誰？！”

　　郁揚嚇到失聲，驚恐地看著面前瘋子一樣的吳鳳麗，心臟幾乎被嚇到驟停。

　　眼前這個吳鳳麗已經不再像一個正常人，她更像一個偏執的瘋子，對程野應該屬于誰這個問題的偏執讓她瘋到腥紅了眼，連聲質問著逼近郁揚，一定要聽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溫室里長大的郁揚從未外面的狂風驟雨，一屁股坐在了病床上，驚恐地盯著越來越近的吳鳳麗，她腥紅著眼睛，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和末日片的喪尸一般，郁揚擔心她下一秒就會撲上來生吞活剝了自己。

　　“瘋子。”郁揚小聲說道。

　　“啊一一我不是，我能撫養他長大，哈哈哈哈，你們看，我把他養的這麼高  ，這麼壯，學習還這麼好，他就應該待在我身邊，我才是最有資格得到撫養權的人。”吳鳳麗的理智不知道倒退回了哪一年，瘋瘋癲癲地說道。

　　她越過郁揚，用力抓著雙目散焦的程野，一會兒捏他的臉，一會兒捏他的胳膊，瘋笑著展示著程野的“優秀。”

　　郁揚想阻止她的動作，卻只能看著任人擺布無動于衷的程野，心臟一下下的抽疼著。

　　此刻的程野，像是一個被人擺放在華麗的櫥窗里的昂貴商品，吳鳳麗像一個售貨員，喋喋不休地向過路的人展示這件商品的優秀之處。

　　如果沒有人買單，她就會變得更加瘋狂，一面逼迫別人承認她擁有的這件商品的優秀價值，一面沖著商品發泄怨氣，埋怨商品還不夠優秀，不夠吸引人。

　　郁揚坐在溫暖的醫務室里，卻覺得遍體生寒，在吳鳳麗的世界里，程野到底是個什麼？一件可以隨時向外人展示兜售，待價而沽的商品嗎？

　　那程野呢？他覺得自己是什麼？

　　一個想要獲得自由，想離開櫥窗的商品，一個不想再被人冷漠圍觀，被嬉笑指點，被挑三揀四的商品。

　　大多數人在青少年時期，想要獲得關注，獲得認同，像一只只開屏的花孔雀一般努力吸引他人的目光，愛出風頭，喜歡享受別人看自己的目光，中二又可愛。

　　而他，卻無時無刻地想要把自己包裹起來，想變成透明人，更想給自己面前的櫥窗蓋一個遮羞布。

　　在被圍觀和被叫賣的過程中，他會逐漸失去自我價值觀，從內心認同自己是一個商品。

第125章 同床共枕：揚哥，你抱抱我

　　事情鬧得越來越大，吵鬧聲充斥著耳廓，郁揚被吳鳳麗推倒在床沿上，前面是血盆大口、張牙舞爪的吳鳳麗，后面是觸發自我保護機制、對外界毫無反應的程野，像是猛然間闖入了危險的未知世界。

　　十七歲的少年人人生經歷空白又簡單，遇事后除了一腔孤勇，對一切惡意都感到恐慌。

　　哪怕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吳鳳麗，郁揚依舊感到很害怕，那種小孩子面對發狂的大人時，隨時擔心自己被一腳踢飛，無措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