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親眼看著吳鳳麗的理智精神一點點被瘋狂蠶食,看著吳鳳麗變得再也不像那個漂亮持家的媽媽。
郁揚覺得自己心痛的都快要無法呼吸了,但是程野依舊面無表情,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這個故事無論多令人痛心,他的心情都不會有任何起伏。
因為他經歷過比故事更真切可怖的噩夢。
郁揚突然轉身抱住了程野,學著程野的樣子摸了摸他的腦袋,小聲說道:“都過去了。”
程野僵硬了一下,緩緩抬手環住了郁揚的腰,低聲應道:“嗯。”
“你、你故意考差也是因為她嗎?”郁揚猶豫著問道。
程野知道這個她問的是誰,輕聲說道:“嗯。”
郁揚坐直了身體,皺眉看著程野說道:“可是你應該是年級第一,應該參加理科各科競賽,拿全國冠軍,加分保送,
這些無論哪一項都是只要你想就可以唾手可得的。”
看著郁揚著急擔憂的眼神,程野突然回到了剛開學的那天下午,梁老師看著璞玉被風沙掩埋的無助眼神和此刻郁揚的眼神重合了,但是他已經腐爛到了骨子里,每天得過且過,從未想過未來。
對上郁揚擔憂的眼神,程野心軟了,無論如何不能讓郁揚擔憂,他還想送郁揚上最好的大學。
在郁揚的眼中,程野突然揚起一抹痞里痞氣的自信笑容,說道:“你覺得憑我的能力,參加普通高考,哪個大學不是任我挑?”
郁揚:“……”話糙理不糙,雖然欠揍了點兒,但是很有事實依據。
*
兩人從奶茶店出來,又拎著拾荒的黑袋子,拖家帶口搬家一樣去搓了一頓好的,才坐上出租車回家。
窗外霓虹萬仗,繁星隱退,整座城市的燈光亮起,徹底化為一座鮮活的不夜城。
越明亮的越黑暗,越繁華的越寂寞。
在這個城市里的每一個角落里,都有被孤獨籠罩,被絕望吞噬的人。
那一刻,郁揚升起了一個念頭,想把程野帶回自己家,不讓他會那棟陰暗潮濕的破舊居民樓。
然而,他做不到。程野也做不到。
他逃不開那個地方。
絕望在車內滋生著,蔓延著。
吳鳳麗就像鎖在小象腿上的繩子,那棟破舊居民樓是樹,吳鳳麗一頭拴在樹上,一頭捆住小象。
剛開始小象拼了命的想要掙脫,想去更遠的地方尋找自由,卻因為力氣太小無力逃脫,它的每一次抗爭都會引來毒打和傷痛。后來小象變成了大象,腿上的繩索只需輕輕一掙便能四分五裂,大象卻再也沒有生出想要逃離的想法。
最可怕的不是繩索,而是象認為自己永遠無法逃離。
不是不想離開,而是每一次嘗試離開,帶來的都是更加瘋狂的吳鳳麗以及愈發殘忍地報復。
出租車率先停在了城市南部的別墅區,郁揚滿臉擔憂地看著程野,依依不舍地下車,帶走了黑色的拾荒塑料袋和玫瑰,程野只留下了那個粉色的貓耳朵耳機。
郁揚一臉不高興地進了家門,隨手將滑板掛在玄關處的墻上一一老爸嫌他亂放滑板礙著別人下腳,特意在網上買的鐵質墻壁掛鉤,叮叮當當砸進去的,可以把滑板橫放在上面。
小媽正端著一盤什錦水果盤腿坐在沙發上追偶像劇,見到郁揚奩拉著臉進門,連忙傾身看向門口,一臉八卦地問道:“別動。
我今天剛看了情感偵探,讓我猜猜,
你是不是失戀了?”
“我如果真失戀了,你這一臉興奮的八卦表情能讓我懷疑人生。”郁揚頹廢地躺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說道,“啊__”
“你這種打不死的小強精神,不會的。”小媽捏起一個草莓塞進郁揚張開的嘴巴里,捏了捏他的臉頰收一下利息,換了個嚴肅的表情繼續說道,“不是失戀,難道是和好朋友吵架了?”
“也沒有。”郁揚吧唧著草莓繼續有氣無力地搖頭,“是我發現我要告白的人是我好兄弟。”
小媽:“?!!”人在家中坐,瓜從天上來?
郁揚正打算說再給我一個草莓,一轉頭,只見小媽蹭的一下坐直了身體,一臉“我嗅到了瓜的香氣”的表
情,眼睛閃亮閃亮地看著自己:“快講!那場面一定很有趣。”
“沒有……”郁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伸手抓了一個草莓塞進嘴巴里,“雖然最初確實有點兒難以接受,但是仔細想想,我倆都不知道是怎麼加上對方的,而且當初是我主動申請添加好友的,我怎麼好意思生氣啊。”
“那他沒生你氣?”小媽疑惑地問道,“你把人家當女孩子追了半天……”
“我給他發過我照片,他早就知道我是男生了。”郁揚悶悶不樂地說道,“這場鬧劇誰都有錯,就這樣唄。”
“這樣是哪樣?”小媽追問道。
郁揚眼底閃過無數場景,程野小心地確認他喜歡的是不是自己,程野在黑暗中伸手捂住自己眼睛,程野帶著粉色耳機聽自己彈唱的歌,程野壓在自己嘴巴上的手指,程野將他抱在腰上,程野對他敞開心扉,告訴他那個十七年來從未被人知曉的沉痛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