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璃容色絕佳,展顏一笑時,眼中的呆滯褪去,瞳仁明亮如星,能勾得一些沒見過世面的人神魂皆失。少年眼下浮起一層平常看不見的東西,顧扶洲和他說起過此物,稱其名為“臥蠶”,還說他原來的臉一笑起來就會有臥蠶,怪好看的,可惜陸晚丞和顧扶洲都沒有臥蠶。
眼下有這一層東西,笑起來……確實好看。
蕭璃只笑了極短的一瞬間,很快又恢復了死氣沉沉的表情,仿佛方才那一笑,不過旁人眼花的錯覺。
秀嬌一時看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跑去稟告太后:“太后,王爺笑了!”
太后聞言,也顧不上在場的王妃們,猛地站起身:“當真?”
“當真!奴婢看得真真切切,林太醫也瞧見了。”
太后頓時激動萬分:“快、快去請國師來!”
第92章
徐君愿被十萬火急地請進宮,還以為出了什麼翻天覆地的大事,不料慈安宮如此大的陣仗,只是因為小淮王對喂他橘子的美人太醫笑了一笑。
徐君愿撐開蕭璃的眼簾,反反復復瞧了許久,接著意味深長地看了林清羽一眼。
太后催道:“國師,璃兒他長這麼大,除了剛出生的時候會哭,后頭幾乎沒什麼表情。現在他能笑了,是不是證明他的失魂癥要好了?”
徐君愿沉吟道:“不一定。”
不一定就是有可能,太后無法抑制地紅了眼圈,顫聲道:“這麼說,璃兒的病還有治愈的希望?”
“王爺雖魂魄離體,亦有殘魂一縷留在體內,以保此身不滅。既是殘魂,會哭會笑也很正常,這不能說明什麼。”
太后不死心道:“可是,璃兒從來都沒笑過,怎麼突然就笑了呢。
”
徐君愿問秀嬌嬤嬤:“你方才說,王爺是沖林太醫笑的?”
秀嬌嬤嬤不住點頭:“林太醫喂王爺吃了一瓣橘子,王爺就笑了。”
“這便對了。”徐君愿笑瞇瞇道,“王爺能看得見。他看見美人投喂自己,一開心,便笑了。”
秀嬌嬤嬤道:“但王爺見到其他美人也不會笑的。”
“那大概是因為其他美人還不夠美。”
林清羽淡道:“我已嫁作人妻,國師一口一個美人,未免過于輕浮。”
徐君愿作了個揖,道:“是在下疏忽,在這給將軍夫人賠禮道歉了。”
希望過后是更大的失望,太后輕撫著蕭璃的臉龐,哽咽道:“璃兒,你也對母后笑一笑啊……”
太后如此情真意切,蕭璃卻連看她一眼都不愿。少年垂著根根分明的長睫,安安靜靜地揪著自己的手指玩。
此情此景,連徐君愿也不由有所動容,寬慰道:“日月經年,世事無常,將來王爺能魂歸本體也未可知。既然王爺喜歡將軍夫人,可讓夫人常來慈安宮與王爺相伴。來日之事不可期,還望太后放寬心,鳳體為重。”
太后到底是經歷了風浪之人,在深宮磨礪多年,也只有兒子和外甥能讓她失態。她定了定神,拭去眼角淚花,道:“辛苦國師跑這一趟。”她看向窗外天色,“還有不到半個時辰日落,國師來都來了,不如留在宮中,陪皇上和哀家登高賞燈。”
徐君愿笑應道:“微臣遵旨。”
入夜后,蕭玠,太后和眾多皇族宗室一同登上城樓。太后由蕭玠攙扶著站在最前頭,看蕭玠頗不自然的表情和動作,就知這母慈子孝的畫面幾分真假。
站在他們后面的是幾位老王爺和王妃,以及被秀嬌嬤嬤領著的蕭璃;林清羽和徐君愿站在最后,這麼多人中,只有他們二人非皇親國戚。
皇宮城樓,京城之至高,也是最適合賞燈之處。俯瞰之下,京城盛景,皆收眼底。
火樹銀花,巡游花車,涌動人潮,一如去年今日。
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縱使身處賞燈最佳之處,又與何人說。
秀嬌嬤嬤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王爺快瞧,那個花燈做的是兔子的模樣……”
離林清羽數步之遠,唯剩一縷殘魂的少年趴在城墻上,眸子里映著和林清羽眼中一樣的萬家燈火。
太后賞燈的興致不高,看了不消半個時辰就道:“哀家乏了,先帶璃兒回宮休息。一家人難得聚在一處,皇帝,你再和皇叔們說說話。”
蕭玠應聲道是。林清羽借機請辭,太后道:“也好,就由林大夫送哀家回慈安宮罷。”說罷,便抬起了手。
林清羽頓了一頓,走上前,讓太后將她的手搭在自己手背之上。兩人正要下樓,奚容忽然站了出來,撩開衣擺跪下,高聲道:“奴才司禮監奚容,特來向太后,林太醫請罪。”
他這一開口,老王爺和王妃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
林清羽和太后對視一眼。太后厲色疾言道:“好端端的,你這是在做什麼,成心想掃皇上和諸位王爺賞燈的雅興?”
“不是的母后,”蕭玠緊張道,“阿容是誠心請罪的,您就先聽他說說吧。”
皇帝親自開口,太后自然不能在宗室面前拂了他的面子:“看來你的罪,皇上事先是知道的。也罷,你說來聽聽。
”
奚容叩首道:“當日,雍涼失陷,西北告急,朝中內外除了顧大將軍無人能勝任征西大將軍一職,然而顧大將軍卻遲遲不肯掛帥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