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幾個主子,平日里也頗給她面子。林清羽算什麼,說好聽點是少君,說難聽點不過是侯府“買來”給大少爺續命的男妻。這才嫁進來一日,就開始和她擺臉色了?
見劉嬤嬤待著不走,林清羽冷嗤:“尊卑不分,一個下人敢對少君的命令置若罔聞——這也是侯府的規矩?”
劉嬤嬤垂下眼目:“奴婢不敢。只是夫人今日親自命人用人參燉了雞湯讓奴婢送來,少君若不和大少爺一道嘗嘗,就辜負了夫人的一番好意啊。”
人參雞湯?
蠢貨,虛不受補都不知道,梁氏是嫌她兒子病得還不夠重麼。
“親自命人而已,又不是親自下廚。”林清羽不再看她,翻了頁醫書道,“你端給大少爺便是。”
劉嬤嬤咬了咬牙,陰惻惻地看了林清羽一眼,端著雞湯走了。
書房里恢復平靜,林清羽反倒有些心不在焉了。
陸晚丞目前腸胃受損,補藥入體,只會讓本就虛弱的身子雪上加霜。陸晚丞自小便病著,久病成醫,梁氏身為他母親,難不成連這個都不知道?
一兩次還行,長期這麼補下去,陸晚丞的身體定然越來越虛。
罷了,就當是行善積德。陸晚丞的情況實屬罕見,他還想多研究些時日。
林清羽出了書房,來到膳廳,并未看到陸晚丞的身影。他問一個路過的婢女:“少爺呢?”
婢女:“少爺說他懶得起,要在床上用膳。”
臥病在床的病人,多躺躺應該的。
林清羽又去了臥房。人還未進屋,便道:“你母親送來的人參雞湯,你別……”
坐在床上,正就著小菜喝著白粥的陸晚丞:“嗯?”
陸晚丞床前擺了一面方桌,桌上放著的大多是清淡之物,除了那一大鍋飄著參片的黃油雞湯。看架在鍋邊的干凈湯勺,陸晚丞竟是一口雞湯都未喝。
陸晚丞細嚼慢咽,把嘴里的東西悉數吞下才道:“林大夫啊,稀客稀客。你吃了嗎?”
林清羽問:“這人參雞湯,可是你母親‘親自命人’燉的,你怎麼不喝?”
陸晚丞用帕子擦了擦嘴,漫不經心道:“她送來的東西,我是不會吃的。”
林清羽奇道:“為何。”
“說了讓我多活半年,少一時一刻都不是半年。她們要是想早點送我走,那我可得鬧了。”
林清羽越發覺得奇怪:“她們又為何會想早點送你走?”
陸晚丞眼簾一眨:“你猜猜?”
林清羽一陣無語:“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風趣?”
陸晚丞驀地笑出聲來。他不慎笑過了頭,嗆到了自己,連連悶咳,咳得一張俊顏泛起了淺紅。
林清羽完全不知道陸晚丞在笑什麼。但不難看出,陸晚丞和梁氏的關系,似乎不像表面上那般母慈子孝。
看到一旁伺候的婢女忙著替陸晚丞拍背順氣,林清羽手伸出去一半又收了回來:“有什麼可笑的。”
陸晚丞止住咳,氣息里都是笑意:“我這個人呢,風趣只有一點點,還是很有情趣的。”
林清羽不屑:“你這破身體,有天大的情趣怕也使不出來。”
“你是對的。”陸晚丞嘆氣,“這具身體真的要膈應死我了,要是換成我自己的……”
“你這是何意。”
陸晚丞笑了笑,答非所問:“來都來了,林大夫坐下來吃個飯吧。這雞湯我不能喝,你還是可以的。”
林清羽道:“你讓我坐哪?”
陸晚丞左右看了看:“要不,你也坐床上來?”
林清羽毫不領情:“免了,你自己吃罷,告辭。”
“等等。”陸晚丞叫住他,“我有樣東西想送給你。我剛剛看了客人送的賀禮禮單,發現有一件賀禮很適合你。”
林清羽看也不看:“不要。”
陸晚丞“嘖”了一聲:“你好歹先看一眼,看一眼又不累——花露。”
花露是除鳳芹之外另一個在房內伺候的婢女,生得頗為靈動可愛。她呈上一物,笑道:“要不是大少爺告訴我,我還不知道這是什麼呢。”
林清羽紆尊降貴地瞥一眼,不由地一怔。
花露拿給他的,是一個類似布袋的東西,用的是皮質的料子,可以輕松卷起來,攤開只有薄薄的一層,放不了什麼東西。
尋常人可能看不出,但醫者看一眼便知道,這是一個針灸袋。里面的夾層是用來插針的。
林清羽不由自主地探出手,輕撫著那手感上佳的皮袋,長睫微顫,眼眸深深暗暗。
陸晚丞笑吟吟道:“喜歡嗎?”
南安侯府大喜,送來賀禮的大多是京中高門權貴。林清羽拿起桌上的禮單大致看了看,其中大多是金銀玉器,古董字畫,一個小小的針灸袋放在里面太不夠看了。
可陸晚丞偏偏就要把這個送給他。
林清羽看著袋子外用金絲線秀的“陸林大喜,永結同心”八字,嘴角扯出一個自嘲的笑容:“多謝小侯爺好意,可你送我這個有什麼意義。”
陸晚丞拳抵著唇咳道:“怎麼沒有,你日后用得上。”
“哦?給你一人用麼。”
陸晚丞笑容漸褪,沉默半晌,道:“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說到一半,竟是不正經起來,“你不要就不要,不要生氣嘛。
雖然林大夫生起氣來也非常養眼,但氣多了對身體不好。正所謂‘為了小事發脾氣,回想起來又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