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出現在視野里的是一只手,那只手擱在黑色長褲上,薄薄的布料勾勒出修長的腿型。手指懶散地垂落下來,骨節在曖昧的燈光下依然明顯突出。
手腕處,戴著一只價值不菲的百達翡麗,以及纏繞了三圈的沉香手串。
李星河見過這只表,似乎是在某位收藏家的拍賣會上。
隨著視線往上,他看見了黑絲綢襯衫的衣角。
再上一點,是刀刻般的下頜線,以及略微抿起、顯示出主人有點不爽的嘴角。
李星河望上去的時候,剛好撞上他冷冰冰的視線。
操,好絕的一張臉,他心想。
面前的男生染著煙灰色短發,神情冷淡,五官棱角分明,鼻梁的高挺程度堪稱得天獨厚。和他對視的眼睛有點偏向丹鳳眼,卻絲毫不顯多情;雙眼皮狹窄細長,瞳孔晦澀幽深。
明明看著很年輕,但當他面無表情注視一個人的時候,不知名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李星河愣愣地看著他。
然后沒心沒肺地咧嘴一笑,做了個再度讓周圍陷入死寂的舉動——
他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臉,醉醺醺地笑著解釋:“嘿嘿,帥弟弟,我……我不是走錯卡了,只是,嗝,只是,想在這兒休息一會兒……”
那臉頰看著沒什麼溫度,摸起來也涼涼的。
李星河咂了咂嘴,似乎嫌棄太冰手似的拿開了。
那人的眼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沉了下來,周身氣壓瞬間低到嚇人。
旁邊的人趕緊道:“北哥,咱先別掀桌子,深呼吸冷靜一下。”
“是啊北哥,別跟醉鬼計較,他肯定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看這小身板兒,估計不抗揍。
”
李星河此時倒是耳朵尖。
他眉毛一豎,不滿道:“什麼小身板兒?誰是小身板兒?”
“……”
那人動了動,看樣子是打算把他從座位上掀下去。
就在這時,李星河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也沒看來電顯示,迷迷糊糊地接通,不小心按到了免提。
夏綺在電話那頭怒吼:“李星河你個王八蛋!你死哪去了?那樣的狗男人也值得你為他買醉?不準再掛我電話!把地址發給我,我過去接你。”
那人正要推開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李星河:“我靠,催命的又來了。”
他有氣無力地掛了電話,將手機扔到一邊。
這種地方他來也就算了,怎麼能讓女孩子來。
他滿臉悲傷,把手伸向桌面,想端起別人面前的酒杯,繼續痛飲一場。
突然,一只手按在了他微凸的腕骨上。
在如此燥熱的地方,他的指尖居然透著一股溫涼,五指虛虛地扣住李星河的手腕,指腹貼著跳動的脈搏。
滴答,滴答——
秒針轉動的聲音。
李星河醉眼朦朧地看過去,看見了那塊鑲鉆手表。
頭頂響起略顯低沉的男聲。
這大概是他聽過最好聽的聲音了,探究中帶著一絲漫不經心。
“你是李星河?”
第2章
“啊,對。”李星河怔了怔,迷迷糊糊地問,“你認識我?”
他說話一字一頓,帶著牙牙學語的幼態感。
那人松開手,手串微微搖晃。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佩戴沉香的緣故,李星河嗅到了一縷很好聞的木質香氣。
他似乎笑了一下,但轉瞬即逝。
旁邊穿花襯衫的男生靠過來,說:“阿北,你笑什麼?”
“沒什麼。”那人輕描淡寫地偏過頭,轉向李星河,“你現在在A大上學?”
李星河茫然地點了點頭。
花襯衫喊了起來:“你是A大的?這麼巧,我們倆也是。”
“你們,嗝,你們是哪個學院的?要是經院的話,哥哥我可以罩著你們。”李星河拍了拍胸脯,豪爽道。
花襯衫笑著說:“我是學計算機的,哥哥打算怎麼罩我們?”
李星河摳了摳腦袋,認真地想了起來,“我也有朋友在計算機學院,你們關于學校有不清楚的都可以問我。”
那個人把桌上的酒杯推開,將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滿酒拿給他,每一個動作都透著矜貴優雅。仿佛不是在倒酒,而是在斟茶。
花襯衫沒有為難一個醉鬼,感興趣地看向他:“你大幾了?”
李星河坦蕩交代:“大二,咳咳,這是什麼,好辣!”
他來者不拒地喝了一口酒,意外發現比之前那杯還要刺激。
“阿北,你也太欺負人了,給他喝這種酒做什麼。”花襯衫壞笑道。
那人將手臂搭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說:“我看他挺想喝的,成人之美而已。”
“你,你別說他,是我……自己想喝。”李星河忙擺了擺手。
那人又給他倒了幾杯,直到見他打起酒嗝才停下來。
“喝好了嗎?”他問。
“……喝好了。”李星河咂了咂嘴,整個人仿佛飄在云端,覺得這人還挺上道。
“那跟我說說,為什麼要來買醉?”他溫和地說。
花襯衫突然罵了句操,“阿北,你這是在干什麼?”
“不干什麼,好奇犯法?”那人說。
“……好吧,我還以為你想泡……”花襯衫把后面的話咽了下去,看了他們倆一眼,“你們聊,我坐過去了。”
然后,李星河就真的跟這個“阿北”還是“阿南”聊起來了。
這一聊,居然聊了半個多小時。
他的大腦完全不受控制,加上對方又有點循循善誘、人生導師的意思,頓時讓他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心里話全部倒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