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抱住肚子,狼狽地倚著木柜,彎著腰咬緊牙關。
嗓子里喘著粗氣,這感覺好陌生,就比如肚子里的寶寶吊著自己的腸子往下墜的感覺,總之是從來沒有感受過的疼痛。
元祁渾身癱軟,倚著柜子慢慢滑落,最終躺在地上蜷縮起了身體,身體完全不敢打開,也不敢動彈,因為一點輕微的動作都會讓他更加難受。
元祁閉著眼,連呼吸這細微的起伏都能加深他的疼痛。
和林澤昀寒暄幾句,陸錦承掛斷了電話,抬手整理一下頭發,這才步伐輕快地向病房走去。
抬手推開門,入目便看見元祁身體蜷縮地側躺在地上,一張臉更是因為疼痛而變得慘白。
“元祁!”陸錦承慌亂地走過去,把手里提的保溫桶放在地上,雙手抱起元祁沖了出去。
陸錦承腳步慌亂但是不敢懈怠,懷里的人太虛弱了,仿佛稍微的碰撞都能把他摔碎。
前所未有的慌亂席卷全身,直到醫生準備把元祁推到手術室的時候,他整個人還都是迷茫的。
陸錦承緊緊抓住元祁的手,突然意識到,這個人原本那麼活力四射,可就因為給自己生孩子,變成現在這個脆弱不堪的樣子,他感覺心都要碎掉了。
“元祁,元祁,沒事的,別怕。”
到了手術室門口,陸錦承依舊沒有松開手,而是抬頭,磕磕絆絆地對著醫生道:“我……能……陪著……他嗎?”
“可以。”
“不……用……”
元祁瞇著眼,額前的頭發早就濕透了,整個人就好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蒼白的嘴唇發著顫,聲音極其虛弱與極其平靜:“不用了。
”
陸錦承愣神,依依不舍地松開手,他有些恍惚,剛才元祁眼里一閃而過的厭惡,是自己的錯覺嗎?
他低頭,掌心還殘留著元祁手指的余溫,但是那個人,仿佛自己從沒有真正的擁有過。
陸錦承失魂落魄地給梁雅發了消息,然后虔誠地站在產房門前,里面沒有動靜,他的心卻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特意請的專家組,應該可以減少元祁的痛苦。
可是陸錦承的手卻依舊緊緊握住,渾身提著一股子勁,他真的,一絲一毫的疼痛都不愿意讓元祁承受。
梁雅慌亂地走來,站穩后扶著陸錦承的肩膀,盯著產房的方向,一向端莊的貴婦人此刻卻氣喘吁吁,全然不顧自己引以為傲的表情管理。
“怎麼樣了?不是沒到預產期嗎?怎麼這麼突然!”
陸錦承依舊渾身提著勁,不敢有絲毫松懈,他失魂落魄道:“不知道。”
“沒事,別害怕。”
梁雅意識到陸錦承的情緒,想著他應該是沒見過這種場面,被嚇到了,于是輕聲安慰他:“提前幾天也正常,你不是特意找了這方面的專家嗎?他們經驗豐富,一定會讓小祁和孩子都平平安安的。”
陸錦承一動不動,已然化身成了產房外的望夫石,他呼吸急促,沒有吭聲,滿腦子都是元祁。
不知過了多久,陸錦承焦躁不安的情緒在時間的流逝中一點一點地崩塌,他的理智也在一點一點地消散。
“承承。”梁雅拍了拍他的肩膀,準備再次出言安慰他。
剛準備開口時,卻看見陸錦承緩緩地轉過身對著她,臉色肉眼可見的難看,就連眼睛都開始猩紅,眼眶還有些濕潤,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來。
梁雅感覺有些不可思議,自己的這個兒子一向性子很要強,好像除了小時候不會說話的時候喜歡哭以外,就很少再見他哭鼻子了。
可是此時此刻,自己又是親眼所見,承承竟然能這麼擔心元祁,以至于擔心的想哭。
她嘴巴張合,安慰的話卻哽在嗓子眼里,無論如何也講不出來。
最終,千言萬語都沒講出來,她也只是伸手將陸錦承攬進自己懷里,就像童年時安慰哭鼻子的他那樣,慈愛的輕輕拍撫著他的后背。
“媽……”陸錦承吸了吸鼻子,即便強忍著眼淚,卻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這就好像沖毀的堤壩,一旦開了口,其他的便也抑制不住了,淚潸潸不住流:“媽,這麼久了,他一定很疼。”
元祁那麼嬌氣的人,要在肚子上劃一個口,這些陸錦承只要一想到,就感覺喘不過氣。
“沒事,會打麻藥的。”梁雅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輕聲細語地安撫他。
“可是藥勁過了怎麼辦?這麼大的口子一定很疼,能不能不生了?能不能不要孩子?”
陸錦承精神高度緊張,委屈巴巴地摟緊梁雅,說的話也越來越離譜。
“傻小子,都到這個地步了,那哪是說不生就不生的?”
梁雅微微蹙眉,怎麼覺得這小子一遇見元祁的事情就開始降智犯傻了呢?
陸錦承不再吭聲,默默地松開梁雅,重新站在正門口,盯著那扇緊閉的門,他的手心都已經不自覺地滲出了汗。
原本已經下定決心不讓元祁再承受一絲一毫的痛苦,可是現在,自己卻幫不到他絲毫,也不能為他分擔痛苦,這種無力感讓他很難受。
又是長久的安靜,直到手術室傳出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陸錦承原本黯淡無光的眸子忽然亮了起來,他抬手胡亂摸了把臉,元祁終于可以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