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博士道:“但有什麼意義呢?正因為我們根本檢測不到這種感染,才會采取大范圍噴灑提取液的決策。水落才會石出,直到全面畸變到來的那一天,我們才能知道提取液能不能保護人類。”
“但也面臨著全部變成菌類的風險。”陸沨道。
“所以呢?”博士看著他,像是有某種不詳的預感,他的語氣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用怪物提取液感染我,如果半小時緩沖期后我仍然是人類,證明安折已經把惰性感染給了我,并且沒有任何不良反應。提取液可以應用。”
博士看著他,神情沒有一絲一毫意外,仿佛早就猜出了這個人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他看著陸沨,目光逐漸變冷變沉,搖了搖頭,道:“為什麼是你?”
“我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很長,地下城基地出事后無差別感染的畸變時間內,我也和他待在一起過。”陸沨的淡淡道:“如果他能感染別人,那麼最可能被感染的是我。”
“是我。”紀博士冷笑一聲,他直視著陸沨,逼近他,嗓音提高了:“地下城出事后你只陪他待了一會兒就走了,一直和他在一起的是我,我們睡在同一個房間。他乖得像個小貓,我和他形影不離,我和他有很多你不會愿意知道的親密接觸——如果你能被他感染,我為什麼不能?”
“你還有很多任務,”陸沨并未因為他的話語被挑起任何情緒,他道:“不能冒險。”
“你明知道這是冒險,對不對?”博士氣急了,喘了幾口氣,高聲對他道:“我不能冒險,你就可以冒險了嗎?犧牲自己對你來說就是這麼值得紀念的事情?”
陸沨沒說話,紀博士從窗臺上一把將液瓶搶了過來,瓶口已經被打開了,他用惡狠狠的動作將針尖插進去,注射柄向上提,迅速將針筒灌滿。
“你非要做實驗的話,那只能是我來。”他握著針管,湛藍的眼睛里結滿寒冰,語速極快:“你做的事情已經太多了,你得他媽的給我活著。”
陸沨并未阻止他的任何舉動,他只是靜靜看著,那雙冷綠的眼睛像一譚波瀾不起的湖泊。
他伸手,撩起自己的衣袖。
手腕的靜脈上,一個血點,代表已經被注射過什麼。
“半小時后,如果我沒事,你們就可以使用提取液。”
博士站在原地,胸脯急促起伏,他瞪視著陸沨。
“你這個……你這個……”他眼眶因憤怒而變紅,語聲像玻璃摩擦那樣嘶啞尖銳:“你這個無可救藥的……自殘病患者。”
“失去一個科學家,基地不會有事,失去一個審判者呢?你難道沒想過嗎?”
陸沨不置可否。
就在這時,刺耳的通訊器聲音響了。博士氣還沒喘勻就將通訊接起,短短三秒的接聽后,他的臉色就變了。
“我立刻過去。”對那邊道。
掛電話后,他臉色凝重:“又觀測到微小畸變了,基把磁場強度升到最強,磁場防線崩潰的時候馬上就要到了,我去開應急會議,大概半小時。你待在這里,哪兒都別去,除非大家都開始疏散。”
說罷,他匆匆往門邊走去。
“等等。”陸沨叫住了他,紀博士停下腳步,他余怒未消,沒有轉頭。
背后,陸沨問:“安折和孢子一樣不會被畸變影響麼?”
“就算人類都死了,他都會活著。”
“謝謝。”
博士摔門出去了。
陸沨仍站在那里,回身看向窗外。極光天幕下,灰黑色的城市是一片綿延的叢林。極光變幻,在建筑上投下詭譎莫測的灰綠光影。
就在這一刻,一聲尖銳的獸類嘶嚎在城市里響起。
——那個方向是城市的內部,軍方的基地。那劃破天際的一聲嘶嚎只是開始,片刻之后,更多獸類的吼聲從那里爆發出來。
軍方基地的應急燈猝然亮起來,很快卻又熄滅了。與此同時,尖銳的鳴笛聲和爆炸聲響起來,隨后是高頻、籠罩整個基地的疏散警報。
但陸沨的目光只是在那個地方短短停留。隨后,他望向基地外無邊的曠野。
仿佛是“撲喇喇”一聲響,一個巨大的蝙蝠狀有翼怪物從遠方山脈向半空中飛起來,隨后,鋪天蓋地的黑影從那里升起,是它的成千上萬個同類。
通訊器亮了。
陸沨在通話界面上敲下幾個字,是這間實驗室的標號。
幾秒鐘過后,一條來自哈伯德的消息彈出來。
“收到,半小時后到。”
磁場的全面崩潰就發生在這半個小時之間。
基地外,四野之上,怪物突然從天空、陸地現身。它們像是蟄伏已久,終于等到了這個時機,潮水一樣向基地涌來。
走廊的應急燈瘋狂閃爍,博士從會議室出來,匆匆跑向實驗室的方向,他身后跟著兩名軍人。
“博士,請盡快跟我們撤離。”
“軍方沒辦法保護整個基地,目前無人機已經觀察到怪物潮正向這里推進,我們最終只能將人造磁極作為唯一保衛陣地。”
“我得帶個東西。”紀博士快速道:“給我五分鐘。
陸上校也在實驗室。”
“請立刻跟我們撤離。”胸前別有統戰中心徽標的軍人加重了語氣,道,“特殊指令,人員集中避難至磁極中心后,陸上校的在場會進一步加重人群的混亂,引發不必要的爭端,因此,可以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