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已經饑餓很久了,它附上那朵玫瑰的花蕊,花粉沾滿了它毛絨絨的后肢,它將細長的口器探入這朵花的中心。
——但它很快被發現了。
那個女人伸手向它,手指微顫,眼神也微顫,甚至有一些瘋狂,仿佛這是她畢生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生命,她的速度很慢,并不像是要把它撣開,但蜂的本能注定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當她的手指只差幾毫米就要觸碰到它的時候,蜂下意識蟄了她。
蜂死了,它的身體離開女人的手指時一部分內臟被扯出來掛在刺的末端,一只蜂一生只能使用一次自己的蟄刺。
但它又好像沒有死,它的身體落在玫瑰花叢里,它的意識好像成為了這個女人意識的一部分,它就那樣長久地蟄伏了下去,沒有人知道它的存在,連那個女人本身都以為她僅僅被蟄,而沒有被感染。
——直到它的那部分意識被遠方奇異的波動漸漸激活。
蜂的記憶很簡單,除去這一段經歷后,甚至乏善可陳。安折再度睜開眼睛時,那些東西逐漸淡出他的腦海,眼前的玫瑰花仍然鮮艷著。而當年那株花是誰送給陸夫人的?
只有兩個人會送給她花種,她曾經的愛人,或者陸沨,他們送花的理由無非是想讓她開心一些。
于是在玫瑰開放的時節,這美好的景象打動了她的內心,她進而想要沐浴外面的陽光與空氣,也與那只追逐著花朵而來的蜂相遇了。
外面的風灌了進來,安折逐漸清醒,他從地上坐起來——周圍空空蕩蕩。
殘破的衣服,通訊器和人們隨身攜帶的雜物落了一地。他可以想象,當他被那股強烈的波動影響,墜入夫人和蜂記憶中的畫面時,在場的所有人也都受到了波動的感染。成千上百的人化成成千上百的蜂,穿過穹頂上的洞口飛往天空。
他卻是個例外,仍然維持著人類的軀體,就像那次被昆蟲叮咬,他也沒有發生變異。
就在這時,一種危險的直覺從安折心里升起,他抬頭看穹頂上方,三架小型軍用直升機懸浮著,是方才向蜂群開火的人所在的地方,安折瞇眼向那里看去,卻發現此時此刻直升機的窗戶里伸出一個黑洞洞的炮口,正對著他。
與此同時,雜沓的腳步聲從門口處傳來,警報聲響成一片,應急燈和紅色的報警燈瘋狂明滅,地板在顫動,全副武裝的應急反應部士兵涌進門內,安折被他們牢牢圍住——每個人都持有重型武器,每一支槍都指著他。
第52章
地下城基地, 核心區域。
“感謝你們的援助。”白人軍官脫下軍帽:“我們以為北方基地不會來。”
最混亂的時刻結束了。
槍聲和爆炸聲漸歇,只在遠處回蕩, 地面上全是碎裂的玻璃和器械。
一位軍官正用極快的語速道:“無接觸感染的條件是和怪物有空間上的接近!先清理尸體!”
隨后是一聲槍響, 這名軍官倒下了,開槍的是地下城基地的一名軍官。
“這是我們的審判官。”陸沨身邊的白人軍官道:“弗吉尼亞基地淪陷后, 我們效仿你們也組建了審判庭,這麼多年來,審判庭就像基地的守護神。
”
一隊工程師在士兵的保護下穿過半塌的鋼鐵拱門, 進入磁極內部搶修。
望著那里,陸沨道:“這次是怎麼入侵的?”
“強攻。它們來自三百公里外的巨型雨林,目的只有一個, 獲取人類基因, 占領地下基地——你知道,地下城溫暖又安全, 是最適合生物存活的地方。”
“它們破壞磁極的目的呢?”
“人類的基因、思考能力和知識不斷外泄, 我們只能做出這樣一個猜測,它們已經知道了一點, 破壞磁極, 人類就會進入混亂, 這有利于它們的進攻。”
“它們數目太多了, 力量也太大,我們的軍備不足, 研發能力也在下降, 無法形成火力壓制。迫不得已, 只能向你們求援。”軍官摩挲著自己的槍托:“北方基地為什麼還有這樣豐富的彈藥和熱核武器儲備?你們有技術上的突破嗎?”
“暫時沒有,”陸沨脫下染血的手套,聲音淡淡,回答了軍官的問題:“北方基地的兵源足夠,前線作戰的時候,可以用數量優勢來減少武器消耗。”
“情況相反,我們基地軍備消耗巨大的原因正是兵源的不足。”白人軍官蹙眉苦思。
“我知道了……因為那個飽受詬病的玫瑰花事件,”沒等陸沨回答,軍官恍然大悟,眼神卻很復雜:“北方基地似乎總是做出一些這樣的抉擇。”
“我真欽佩你們的獨斷專行。”最后,他道。
陸沨卻突然抬頭,望向一個方向,那地方是個緩沖區,空空蕩蕩,遠處也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建筑,于是白人軍官意識到那是北方基地的方向。
“怎麼了嗎?”
陸沨難以形容那一剎那的感覺,仿佛在那個地方,有什麼事情發生。
“我可能要回去了。”他道。
*
北方基地。
安折被押離22層的時候經過了大廳,一個小時前這還是一個流淌著舒緩音樂、氣氛柔和的場所,現在卻一片狼藉,沒有人走動,角落里,一個茶桌倒塌了,玻璃杯傾倒,牛奶灑了一地,浸濕了一條平鋪在地面的白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