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們用手電光在他們臉上晃了晃,也不再多話,往前走去,挨個檢查一遍后,從另一個通道口上去了。
他們的動靜消失后,整個地下空間里寂靜無聲,只有囚犯們的呼吸聲,人很少,安折能感覺到。遠處傳來水滴一滴滴落在塑料板上的聲音,肖老板嘟囔了一句:“城防所就這麼浪費水資源。”
但水滴落下的聲音仍然不斷響著,沒有間斷,均勻無比,靳森道:“是表。”
安折努力聽,辨認出這聲音從他的隔壁傳來,每隔一段極小的時間響一下,并不是水滴,而是老舊的機械鐘表走動的聲響。
黑暗里,秒針勻速轉動,時間無限拉長。
終于,靳森道:“肖老板,你經驗多,咱們會被關多久?”
“關不了多久吧。”肖老板道:“非法竊取審判者信息,要看用途,不對審判者造成傷害就行。”
“我覺得不對,你用于盈利了,”靳森道,“就算關不了多久,得罰款吧。”
肖老板:“那我寧愿被多關幾年。”
靳森嘆道:“審判者就是審判者,拍個照都要被拘留。我以后還是老老實實賣手機吧。我就拍了個照,就被審判庭的人拉走了,當時我都以為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成了異種,我嚇死了。”
肖老板沒說話,安折隔壁的囚室卻傳來一道清亮的年輕男聲:“非法竊取審判者信息罪,我見過。”
肖老板問:“關多少天?”
“最短三天,最長三年,處死過一個,他想暗殺審判者。”
肖老板試探問道:“……遂了嗎?”
“未遂。”
“那也處死啊?”
“審判者法案的規定就是這樣。”那道聲音語調平靜:“沒有審判者的絕對安全,就沒有審判者的絕對威權。
”
肖老板道:“那……我們沒有要害他的意思,關多久?”
那道聲音說:“看審判者心情。”
安折手指抓了一下毯子,他覺得審判者心情不錯。
就聽靳森好奇問:“兄弟,你犯的什麼事?”
那聲音道:“煽動罪和散播恐慌罪。”
靳森似乎迷惑:“啊?”
“我給文化所寫稿子,城防所抓了我。”隔壁的人道:“后來文化所倒閉了,我也沒被放出來。”
安折想,原來是安澤的同行。
就聽靳森道:“你關多久?”
“終身監禁。”
靳森那邊明顯沉默了一下:“你騙我玩呢。”
那人笑了一下,沒回答。
安折想了想,根據安澤的記憶,他從事的是一項很安全的工作。
他問隔壁:“你寫什麼?”
那人道:“寫基地歷史科普。我筆名叫詩人,你看過嗎?”
安折:“沒有。”
詩人道:“那你想聽嗎?你的聲音很好聽。”
“你的聲音也很好聽。”安折覺得他好像很想講的樣子,于是道:“我想聽。”
“停。”肖老板出聲:“你犯的是煽動罪,別想也煽動我們家小孩。”
“你們只聽聽就好,不用害怕被抓。”詩人的聲音帶笑:“畢竟你們已經被抓了。”
他說的竟然很有道理。
“我花了很久才整理出來的東西,自從被關在這里,就很少有機會講了。”詩人道,“不過,那些事情你們大致也知道。”
安折道:“我不知道。”
“哦?”詩人道:“那我講細一點。”
“我想想從什麼地方開始講……”他的語速逐漸放慢:“從沙漠年代講吧。”
“沙漠年代前,是‘大繁華時期’,地球上一共有七十億人,在平原地區,開車一小時,就一定能遇到一座村莊或者城市。城市里住滿了人。城市外圍是農田、畜牧場和工廠,為城市提供生產物資。
那時候也有戰爭,但都是國家和國家之間的戰爭,動物和植物不是人類武器的對手。”
講到這里,他頓了頓,似乎在梳理思路,過了一會兒,才道:“那時候是2020年。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我當傭兵的時候,去過一個國家首都的研究所廢墟,在那里挖出過一份資料,是一份從2020年開始的地磁研究報告。”
周圍沒人說話,他繼續道:“從那一年開始,他們檢測到地球磁場快速衰弱——你們知道磁場嗎?”
靳森道:“不用問我,兄弟。我沒文化。”
肖老板不說話。
“基地不教這些東西。”詩人繼續道:“總之,2030年,地磁消失了。”
靳森誠實問道:“所以地磁到底是干什麼的?”
“地球是一個巨大的磁鐵,南極和北極是它的正負極。地磁就是一切。”詩人道:“地磁消失之后,指南針失效,全球生物圈紊亂,人類工業全部停擺,無法發電用電。不過,這是地磁消失后最輕的后果。”
“地磁……它最重要的作用是保護地球。地球在宇宙中懸浮,四面八方都是宇宙射線,還有太陽風,但是這些東西遇到地磁場后,會被偏轉向其它方向,不會傷害到地表生物。于是在2030年,地磁消失后,整個地球直接面對太陽風暴和宇宙射線的襲擊。外面的輻射太強,大多數土地都被風暴直接掀開了,水分消失,大氣層變薄。干旱、皮膚病、癌癥……地球死了一半的人,這就是‘沙漠年代’。”
靳森:“媽呀。”
“不過,沙漠年代結束得很快。”詩人笑了一聲,繼續道:“從2020年發現地磁變化的時候,人類就已經提出對策,分為A計劃和B計劃,我在廢城翻了好多資料才查到。
”
靳森的聲音已經變得恭敬:“您說。”
“A計劃,在亞洲大陸和北美的兩個特殊地點,建造巨大的磁場發生器,一個叫‘東部磁極’,一個叫‘西部磁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