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翹課了?”他轉身笑了笑,故作輕松地問。
賀遲兩步跨上前來,摟著蘇星的腰一把抱住他。
“為什麼不告訴我?”賀遲話說出口竟然帶著一絲哽咽,“你為什麼……”
蘇星舉著兩只手,掌心全是泡沫,有些無所適從。
“我沒事,”蘇星說,“真的。”
“騙人。”
蘇星心軟了,他用手臂環住賀遲的背,輕聲說:“其實有點難過,就一點,真的。我早就準備好了。”
賀遲腦子里一片混亂,他不知道要往哪里走才是對的路。
要不要干脆輟學不讀書了?要不要找個地方打工賺錢湊醫藥費?又或者,要不要回賀家,向賀磊妥協?
“不準。”蘇星突然說。
手掌上的泡沫掉在地面上,濺了一地的白色泡泡,蘇星像是猜到了賀遲在想什麼,對他說:“不準,你腦子里想的那些,統統不準。”
賀遲沒有說話,側臉靠在蘇星頸邊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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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蘇紅睡醒了,又開始大吼大叫說要回家,把手邊能砸的東西全砸了。
蘇星靜靜站在一邊任她砸,等她沒力氣了,才幫她蓋好被子,又蹲下身子收拾一地的狼藉。
蘇紅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兒子,”蘇紅突然開口,聲音里帶著哭腔,“我不想治了,太疼了,每天每夜都疼,睡著了也疼……不治了,好嗎?”
蘇星正在撿玻璃碎片,他指尖一頓,碎片在上面劃出道小口,豆大的血珠往外滲。
“再忍一忍,”他把指尖上的血抹在手臂內側,“媽,再忍忍好不好?”
蘇紅盯著天花板,眼神空洞。
下午她醒了一次,蘇星和賀遲都不在,她在垃圾筒里看見一張揉成一團的繳費單。
“求求你,”蘇星跪在床邊,眼眶里涌起清亮的液體,“再忍一忍,好不好?”
蘇紅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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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遲靠在車棚的角落里,他耳朵上戴著耳機,一手夾煙,另一手拿著手機。
他在聽一段音頻文件,是他生日那天錄的,他和賀磊在賀家書房的那段對話。
賀遲吐出一口煙霧,他不知道這東西會不會有用。
他從沒想過拿這個要挾賀磊,或是從他那里換取什麼利益,他打心里不愿意和賀家扯上半點關系。
他錄這個的初衷很簡單,他離開賀家那天,要是關欣欣還是不愿意走,他就把這份文件交給她,至少她手里還能有個籌碼。
賀遲要的很簡單,他要徹底擺脫賀家,他要過自己的人生。
但關欣欣不愿意放了他,現在賀磊也不愿意放了他。
賀磊太知道怎麼拿捏他的痛點--恢復他的Alpha身份,讓他毫無后顧之憂地繼續學業;同時又在背后施壓,使得蘇星不得不退學。殺人誅心也不過如此。
賀遲冷靜地想了想,蘇星做了假檔案確實是違紀了,但真的到了勒令退學的程度?
一方面他身上掛著中考狀元的頭銜,另一方面他是三十六中重點培養對象,能不能從“爛校”翻身就靠他了,校領導不可能不想保他。
賀磊前一天晚上剛打電話威脅他,第二天蘇星就出事了,轉天賀磊緊接著又在三十六中設立了一個什麼“誠信獎學金”……
賀遲扔了煙頭,拔下耳機,腳尖在地上那一點火光上輕輕碾了碾。
賀磊說他沒了賀家就什麼也不是,他活不下去。
那他就偏要活出個人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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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遲回到病房,蘇紅又睡了,臉上掛著未干的淚痕。
“怎麼了?”賀遲問。
“沒事,”蘇星輕描淡寫地說,“剛才醒了,鬧了一會兒。”
賀遲牽著蘇星到了樓道里,他彎下一點腰,盯著蘇星的眼睛,和他說:“我要去那邊一趟。”
蘇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賀遲說的“那邊”指的是賀家。他一把抓住賀遲的手,皺眉說:“不要去。”
賀遲親了親他的臉,反握住蘇星的手,笑著說:“沒事兒,我不是去認慫的,我去找他談判。”
“談什麼?”蘇星緊接著問。
“談生意,”賀遲說,“交換點東西。”
蘇星眉心緊蹙,他不怕沒錢,大不了就是一天干二十小時活兒;他也不怕沒書讀,大不了就是另找別的出路。
他唯一怕的就是賀遲為了他,要低著頭彎著腰回到“那邊”。
“那邊”住著的人都是壞人,他們讓賀遲受傷,讓賀遲哭,讓賀遲變成關在鐵柵欄里的困獸。
賀遲凝視著蘇星,良久他長嘆了一口氣,扣著蘇星的后腦把他按在懷里。
“小奶壺,別怕,”賀遲說,“我和你保證過,就算日子每天都過的稀巴爛,我也有不能妥協的原因,就是你。”
蘇星抓著賀遲的衣擺,在他懷里點了點頭。
“你去,可以。但你要回來。”
第90章 遲遲公主
賀遲到了賀家,見到的第一個人是賀州。
他安安靜靜地坐在輪椅上,大腿上搭著毛毯,看見賀遲進了門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就像是特地在等他。
賀州手里捧著一臺老式收音機,循環播放著一條今早的新聞:“新陽市三十六中某蘇姓同學因偽造性別、檔案作假遭到學校開除,據悉,該同學曾為去年新陽市中考裸分第一名……”
“這是外公留下的收音機,”賀州愛惜地拍了拍塑料外殼,“已經是個老古董了,他還是每天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