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星朝大夫深深鞠了一躬,說:“只要能治,我們一定治。錢的事情我會想辦法,辛苦您了。”。
醫生拍拍眼前這個少年瘦削的肩膀,玩笑說蘇紅剛醒過來那會兒,撐著一口氣光用來罵人了,死活說要回家,要不是她沒力氣,非得把icu給砸了。
蘇星哭笑不得,連聲道歉說蘇紅脾氣不好,請病房里的醫生護士們多擔待。
醫生擺擺手,說這有啥對不起的,只要家屬不動刀,其他都是小場面。
從辦公室出來,有個護士提醒蘇星該交錢了,蘇星去完收費處,銀行發來扣費信息,他盯著手機屏幕顯示的余額數了好幾遍,精確到小數點后兩位。
icu病房費用高昂,接下來透析也是一筆大開銷,錢才是當務之急。
反正當前橫豎是沒書讀了,蘇星計劃先找法子賺錢,等蘇紅的病情穩定了,再考慮他自己的事。
還有賀遲--蘇星現在想到賀遲就頭大,要是他知道了這件事兒,這家伙能把學校炸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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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遲在學校睡了一節政治課,剩下一節英語課也聽得心不在焉,下了課就往醫院跑。
蘇星沒有任何異常,兩人在沙縣吃了晚飯,icu不允許探視,他們倆待在醫院也幫不上忙,于是回了如意區。
蘇星洗完澡出來,賀遲給他聲情并茂地朗誦了一篇高考滿分作文:“遠航的巨輪在海面上濺起一朵朵浪花,你看到了恐懼與風暴,我卻看到了未來與希望……浪花不變,但倘若你看浪花的角度不同,你眼中的浪花也迥乎不同……”
蘇星頭上搭著一條紅色毛巾,一屁股坐到沙發上:“什麼玩意兒?”
賀遲扔下作文書,單腳撐著地,另一只腳膝蓋抵在沙發上,幫蘇星擦頭發,嫌棄道:“前年高考命題作文,題目叫《換個角度看問題,世界更美好》,這東西我拉完屎擦屁股都嫌硬,還滿分佳作呢。”
賀遲這家伙粗手粗腳的,蘇星頭皮都被扯得發疼,他在賀遲大腿上拍了一下:“輕點兒!”
“嬌氣!”賀遲念了一句,手里的動作放輕了。
“還是挺有道理的。”蘇星說。
“什麼有道理?”
“剛那個作文,”蘇星的聲音從毛巾下傳來,“有道理。”
“什麼道理?”賀遲問。
蘇星認真地回答:“換個角度看問題,世界更美好。”
賀遲:“……這不就是作文題嗎?!”
蘇星笑了出來,賀遲把毛巾蒙在他腦袋上,彎腰在他腦袋上親了一口:“呆頭呆腦。”
賀遲寫完作業,又做了一張化學卷子,蘇星在窗邊給護士打電話,他一只手肘撐著窗框,時不時地點頭說“好”、“謝謝”、“辛苦了”。
他打完電話,賀遲走過去,從后面攬著他的腰,問他:“阿姨怎麼樣了?”
“潰瘍嚴重,下午又燒了,39度,”蘇星頭向后靠在賀遲肩上,“不過肌酐降了,剛才醒了一個多小時。”
賀遲雙手擺弄著蘇星的指頭,說:“好消息。”
“嗯,”蘇星沉默了兩秒,接著說,“我不想讀書了。”
賀遲頓了一下,扳過蘇星的肩膀,面對著他問:“別胡說,你不讀書你想干嘛?”
蘇星避開賀遲的眼神,說:“打工,先賺錢。”
“別瞎想,”賀遲捏了把他的臉,正色道,“要打工也是我這種學渣去打,你瞎湊什麼熱鬧。”
蘇星笑了笑,說:“那篇作文確實挺有道理,換個角度想想,不讀書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可以先……”
“不準!”賀遲打斷蘇星,嚴肅地盯著他,“不準,聽見了嗎?”
蘇星嘆了一口氣,兩手揪著賀遲耳垂,無奈地說:“知道了知道了,你別生氣。”
賀遲莫名的心慌,他無法控制這種突如其來的情緒,只有緊緊摟住蘇星,反復在他耳邊說:“我不準!”
蘇星被他勒的發疼,心里“咯噔”一聲,他原本打算把退學的事兒告訴賀遲,但賀遲這種反應卻讓他猶豫起來。
他不是個扭扭捏捏舉棋不定的人,但偏偏就是拿賀遲沒辦法。
也許--蘇星僥幸地想--也許賀遲不會那麼快知道呢?
蘇星輕拍著他的后背,輕聲哄他說:“別生氣好不好,不管發看見什麼聽見什麼,都別生氣。”
“不準,”賀遲執拗地說,“不準我的狀元不上學。”
“傻梭子,”蘇星眼眶發熱,“別人告訴你什麼都別信,只可以信我。”
夜深了,兩人面對面躺在蘇星那張小床上,就著窗外漏進來的微弱月光凝視對方的臉。
賀遲說:“抱一下?”
蘇星笑:“多抱幾下。”
“過來。”
賀遲伸出手,蘇星挪著身子往賀遲那邊靠,賀遲手臂一收,把蘇星整個攬在懷里。
兩人緊緊貼著對方,蘇星在賀遲懷抱里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頭枕在他手臂上。
“睡吧,乖寶。”賀遲在蘇星額頭上親了一下。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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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賀遲到了學校,發現公告欄前圍著一大群人,嘰嘰喳喳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他沒興趣圍觀,徑直上了樓梯。
早讀剛開始沒幾分鐘,一個人風馳電掣地沖進五班教室,直沖到賀遲面前,扯著嗓子嚷了一聲:“老大!”
賀遲正閉著眼背單詞,磕磕絆絆好容易把一個“responsibility”記下來,終于有了點兒背書的感覺,被這麼這麼吼一嗓子,那丁點感覺一下全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