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賀磊只要抬抬手,就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對他來說這完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不過是打幾個電話的功夫。
不管賀磊和賀遲的關系有多僵,這件事對賀遲來說都不是一個壞消息。但他腦子里“轟”地窩起一團火,除了憤怒之外再也感受不到別的情緒。
當年關欣欣為了留在賀磊身邊,要他裝成一個beta;現在賀磊為了要在公司站穩腳跟,要他重新做回Alpha。
他是個什麼人,從來就不是他自己能決定的。
賀遲的手掌在電腦鍵盤上重重砸了一下,那破電腦禁不住這麼一巴掌,回車鍵生生被砸崩了,彈起來砸在他額頭上。
賀磊聽見鍵盤敲擊的聲音,輕笑一聲,問:“怎麼樣?”
賀遲哂笑:“不怎麼樣,你愛改不改。”
“我并不是不能沒有你,”賀磊冷靜地說,“這個公司是我的,只有早或晚的區別。”
賀遲明白他的意思,賀磊并不是少了他就不行。
賀磊想要韋氏改和他姓,就必須扶植一個真正站在他這邊的Alpha繼承人。只要他招招手,自然有十個、一百個女人愿意做他的生育機器。
賀遲在他眼里早就是一步廢棋,他并不是真的需要賀遲,他只需要一個工具,在這個關鍵時刻來幫他承擔一部分火力,好讓那群對韋氏忠心耿耿的老古董分散精力。
“有事沒事?沒事我掛了。”賀遲把腿翹在茶幾上,沒興致和他扯皮,兩只腳不耐煩地晃來晃去。
“賀遲,”賀磊敲了兩下桌子,沉聲說,“人在做決定之前一定要衡量利弊,離開賀家,你什麼也不是。”
賀遲在空氣種胡亂晃著的雙腳頓了頓,他挺起背,說:“我是我自己。
”
“你憑什麼做你自己?就憑你那個beta的假身份?”賀磊有些不屑地輕嗤了一聲,說,“我很欣賞你這種孤注一擲的勇氣,你當然可以選擇做你自己。但我是個商人,這次我幫了你,你不愿意回來,可以,但你要在別的地方付出一些代價。”
賀遲心臟猛地跳了兩下,那種強烈的不安感再次牢牢裹住了他。
他還沒來得及問,賀磊就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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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賀遲翹了半天課。
蘇紅被推進了icu--被稱作離死亡最近的地方,賀遲和蘇星什麼也做不了,在病房外干坐著。
蘇星看上去很鎮定,除了不停地喝水。他一上午已經喝掉了六瓶礦泉水,好像只要喝了水就能消解內心的焦慮。
賀遲看著心疼,但卻無能為力,只有緊緊握著蘇星的手。
接近中午,醫生從病房里出來,告訴他們蘇紅的肌酐值升到了八百多,隨時做好透析準備。
蘇星頓時感覺后背一涼,太陽穴針扎一樣的疼。
賀遲手掌貼著他的后腰,對醫生說:“好,聽您的安排,只要能治病,我們全力配合。”
等醫生走了,賀遲按著蘇星的肩,對他說:“沒事的,咱們聽大夫的,肯定……”
“我明白,”蘇星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笑笑說,“吃飯去,吃完飯你去上課。”
“我留……”賀遲說到一半停住了,接著嘆了口氣,摸了摸蘇星的頭,“好,先吃飯。”
兩個人找了家砂鍋店吃米線,吃完飯賀遲騎著車去學校了,蘇星回到醫院,icu不允許家屬探視,他在走廊上傻站了會兒,接著找了間人少的廁所,從隨身帶著的行李包里拿出刮胡刀,對著鏡子把冒頭的胡茬刮得干干凈凈。
襯衣袖口好像有點兒臟了,賀遲那家伙呲溜米線的時候沒注意,兩滴辣油濺到他袖口上。他往手心擠了點兒洗手液,往袖子上搓了搓,發現紅色的油漬搓不干凈。
蘇星對著鏡子左右看了看,干脆把襯衣袖口折了兩折,這樣就把臟的地方蓋住了。
上午校領導給他打電話,讓他趕緊去趟學校,他說沒時間,下午去吧。
蘇星看時間差不多了,他計劃坐公交過去,要是快的話就早點回來,萬一蘇紅下午情況突然好轉,就從icu出來了呢?
他上了公交車,投了一塊錢硬幣,師傅說空調車要兩塊,蘇星沒多的零錢,一個小姑娘幫他刷了一下學生卡。
蘇星朝她笑笑,說謝謝,小姑娘一張臉“噌”一下紅了,踩著帆布鞋坐到最后排去了,躲在前座靠背后面偷偷摸摸看蘇星。
校長辦公室里全是人,蘇星認識的什麼教導主任年段長黨辦領導全來了,還有幾個官兒更大的,坐在皮質沙發上神情嚴肅地盯著他。
蘇星敲了敲門,朝辦公室里的人點了點頭。
副校長抄起一份文件劈頭蓋臉沖他砸過來,A4紙散了一地,蘇星低頭掃了兩眼,都是他這幾年的學籍檔案,還有他每年找小診所假造的體檢報告。
一群人指著他的鼻子嘰里咕嚕地說了些什麼,蘇星一個字都沒聽清,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快點。
能不能別啰嗦了,快點快點再快點!
他的態度不能說不好,沒有強詞奪理,沒有哭哭啼啼,他很平靜,幾乎是有問必答。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Omega?”
“嗯。”
“你是故意欺瞞自己的性別?”
“是。”
“你這種行為是嚴重的欺騙!性質非常惡劣!萬一出事,你想沒想過會給學校帶來多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