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吞了一口水,看了一眼電腦屏幕,又看了一眼蘇星,有些緊張地問:“你說你是Omega?沒開玩笑?”
蘇星說:“沒有,可以抽血了。”
這種事情,小護士不敢做主,管醫生考慮到蘇紅情況確實緊急,病人生命安全排在第一位,于是讓護士先對蘇星取血化驗,如果確認是O性B型血,再進行后續輸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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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血檢已經是上午十點多,護士拿到檢查報告,神情復雜地對管醫生點了點頭。
管醫生往蘇星那邊望了一眼,他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側頭正看著窗外,外面什麼也沒有,只有一顆枝葉繁茂的梧桐樹,他卻看的很出神。
“管醫生,這孩子……他檔案……”護士猶豫著說。
管醫生立起手掌打斷她,說:“救人要緊,準備抽血。出了什麼事我擔著。”
蘇星聽見他說的話,站起身朝他深深鞠了一個躬,管醫生在心里嘆氣,對蘇星溫和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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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血前,蘇星給賀遲打了一個電話,問他辦完手續了沒。
賀遲那本一片嘈雜,他吭哧吭哧地喘著氣,估計是熱壞了,不耐煩地說:“沒呢,隊伍排得老長,你先買點東西吃,別餓著。”
“行,”蘇星站在窗邊,說,“你等會兒去黃記給我買份叉燒,嘴饞。”
“黃記?”賀遲喊了一聲。
黃記是新陽一家百年老店,店面在城西老區,味道有口皆碑,老板傲嬌的很,就是不愿意開分店,連外賣都沒有。市三院在城東,三十六中差不多在兩個地方中間。
從學校先去黃記買叉燒,買完叉燒再回醫院,基本是把新陽從西到東走了個遍,騎著車沒有三四個小時肯定不夠。
天氣預報顯示今天最高溫有三十九度,賀遲抬頭看了眼天上掛著的太陽,陽光明晃晃的,照在皮膚上掀起一陣熱浪。
“嗯,”蘇星聲音帶著笑,放低音量,“好想吃,行不行呀?”
他尾音一個“呀”拉的又低又長,在賀遲耳邊轉了好幾圈,把他耳根子都弄酥了。
蘇星很少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帶著點兒撒嬌的意思,又軟又甜,活脫脫一個奶黃寶成了精。
賀遲把手機更緊地貼在耳邊,別說城西的黃記叉燒了,媳婦兒想吃非洲大草原的獅子他都踩著車給弄來。
“行!”賀遲另一只手拿學生證給自己扇著風,一口應下來,“乖乖等著。”
“好,那我等你回來。”
蘇星掛了電話,對著手機屏幕笑了笑,這才返身坐回椅子上,等待護士叫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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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紅的情況好轉了一些,輸完血后暫時沒有出現什麼排異反應,但還需要觀察。
蘇星抽了400毫升血,他有些不舒服,胃里涌酸水,止不住地干嘔。他去洗手間拿冷水洗了把臉,彎腰的時候突然襲來一陣眩暈,他踉蹌了一下,頭磕在瓷磚墻面上,發出沉悶的一聲“咣”。
旁邊打掃衛生的阿姨嚇了一跳,扔下拖把沖過來扶著他的手臂:“小伙子你咋了?沒事兒吧?”
蘇星用了掐了一下人中,直起身擺擺手,對阿姨說沒事。
阿姨不放心地看著他,嘴里說著蘇星聽不懂的方言,撿起拖把離開了。
蘇星兩手撐著洗手池邊沿,看著鏡子平復了一下心跳。
鏡子里,他滿臉是水,發梢濕漉漉地搭在額頭上,嘴唇上一絲血色也沒有。
一張臉上除了瞳孔,就只有眼圈是黑的。
丑的很,和鬼似的。
蘇星從墻上掛著的紙筒里抽了點兒紙,邊擦臉邊往病房走。
蘇紅沒醒,無知無覺地躺在床上,根本不知道她剛剛又到鬼門關徘徊了一趟。
蘇星拉了張木椅子坐在床邊,支著下巴看她,等觀察期過了就能轉到十三樓腎內科。三院這方面的專家很有名,也許能把她治好呢?就算根治不了,只要接下來好好控制,說不定她還能活好幾十年。
抱著這點微弱的希望,蘇星感覺自己在一片空蕩蕩的荒野上捕捉到了一絲火光。他靜靜坐了十來分鐘,帶著銀行卡去收費處交錢。
卡里又扣掉了八千多塊,蘇星看著余額,覺得那絲火光又搖搖欲墜了,在他眼前忽明忽暗地閃爍著。他苦笑了一下,把收據折好裝進包里,看時間賀遲就快回來了,他氣色實在太差,肯定瞞不過賀遲。
蘇星去一樓的小超市挑了只六塊半的唇膏,簡陋的硬紙板包裝,封皮浮夸的很,最上頭標著一行熒光彩色大字--炫彩淺粉,給你天使般好氣色~!草莓味道,讓你“莓”麗不止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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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多,賀遲橫穿大半個市區,總算拎著快餐盒子回了醫院,他滿頭是汗,臉頰曬得發紅,T恤濕漉漉地粘在后背上,發梢上掛著豆大的汗珠,整個人像剛從水缸里撈出來。
一進急診大樓,強勁的空調風刮來,他長舒了一口氣,站在門邊吹了會兒空調風,感覺身上汗沒那麼重了,才往留觀病房那邊走。
要渾身汗涔涔的上去,指不定那小嬌氣包又得嫌棄他。
蘇星坐在病房外的長凳上,坐姿優雅,兩腿交疊,一手搭在膝頭,另一手捧著個一次性紙杯,小口小口地喝著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