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賀遲靠近蘇星,一只手在他大腿上輕捏了幾下,語調輕快地安慰他說:“沒事兒,無所謂,不就十五分嗎?不要就不要了唄。”
蘇星笑了笑,接著說:“我不是做不出來,我再想別的事。”
“什麼事?”賀遲問。
“賣血,賣腎。”蘇星語氣平穩,眼神里沒有絲毫波動,“賣角膜、眼睛,賣什麼都行。”
賀遲的心臟狠狠抽了一下,他那一剎那太陽穴像針扎了一樣的疼,五指收緊攥成拳,從喉嚨里擠出幾個音節:“你怎麼能……”
蘇星嘆了口氣,手掌覆上賀遲的拳頭,指腹在他凸起的指骨上輕輕摩梭著,他對賀遲說:“不能,我想了一道題的時間,還是不能。”
賀遲閉了閉眼,松了一口氣,反手把蘇星的手掌緊緊握著。
“我還要給你買蘋果,所以不能。”蘇星把頭靠在賀遲肩上,“就算每天都過得稀巴爛,我也有不能妥協的原因,因為我要給你買蘋果。”
賀遲眼眶又漲又熱,他手里那顆坑坑洼洼的蘋果突然有了溫度。
“明天早上給我買奶黃包好嗎?”蘇星閉著眼睛問。
“好。”賀遲牽著他的手,聲音有一點哽咽。
蘇星勾起唇角,無聲地笑了。
他知道賀遲明白他的意思。
什麼心意相通心靈感應這種東西,蘇星一概不相信,他只相信賀遲愛他。
賀遲把這顆蘋果吃的很仔細,貼著果核的每一點果肉都不能浪費。
蘇星的呼吸漸漸變得悠長,他太累了,靠在賀遲的肩上就睡了過去。
賀遲偏過頭,用嘴唇輕輕在他額額角上點了一下。
--就算每天都過得稀巴爛,我也有不能妥協的原因。
--因為我要給我的星星買奶黃包。
第87章 黃記叉燒
蘇紅在急診留觀病房住了三天,期間做了大大小小一共八次檢查,蘇星簽了兩次病危知情書。
第三張病危通知書送到的時候,恰好是新學期報道那天。
當天清晨,蘇紅燒到將近41度,進了診室做緊急化驗。
蘇星離不開醫院,賀遲帶著他那份材料去學校辦手續。
“有事兒給我打電話。”賀遲走之前對蘇星再三叮囑。
“知道了,”蘇星笑著推了他一把,“去吧,我學生證在書桌抽屜,你回去翻翻。”
賀遲握著蘇星的手捏了捏,說:“中午我帶午飯回來,想吃什麼?”
“炒牛河,”蘇星拍拍肚子,一本正經地說,“多加份牛肉,要是超過十塊就不用了。”
“把你饞的,小摳門精。”
賀遲看蘇星狀態不錯,還有心情和他開玩笑,于是放下了心,踩著自行車離開了醫院。
賀遲一走,蘇星臉上的笑容迅速褪下去,他像卸下一張面具后又戴上另一張,嘴角抿成一條平直的線,合眼靠在診室外的白墻上。
足足等了半個多小時,醫生才從里面出來,對蘇星搖搖頭,說蘇紅現在的情況很危險,高燒只是并發癥的一種,下午安排蘇紅轉到腎臟科進行系統治療。燒雖然退了,但當務之急是腎臟炎癥引起重度貧血,需要大量輸血,但全市的醫院O性B型血都很緊缺,要蘇星做好心理準備。
蘇星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A、B、O三種性別里,Omega數量最少,Omega發生事故大出血后因為缺少血源得不到治療,最終導致死亡的社會新聞比比皆是。
“嗯。”蘇星發出了一個單音節,垂眼盯著自己的腳尖,又點了一下頭,“嗯。”
醫生輕嘆了一口氣,難免有些觸動。這孩子沉默寡言,才十幾歲,媽媽病成這樣了還是一個人咬牙扛著,整個急診科沒看過蘇星流一滴淚,也沒聽他嘆過一聲氣。
護士站幾個年輕的上次偷偷玩笑說蘇星是不是最新型的人工智能,看著和人類一模一樣,實際上沒有感情。他恰好路過聽見,把說閑話的那些小護士狠狠批了一頓。
這孩子一天比一天瘦,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重。昨天他下班的時候,還撞見蘇星在車棚抽煙,煙頭一地都是。
這怎麼可能是人工智能。
他在蘇星肩上拍了拍,重新戴上口罩,才剛轉身要進屋,身后傳來蘇星的聲音:“管醫生,你剛剛說要我做好心理準備,是什麼準備?”
“最壞的情況是心肌供血不足,心臟缺氧造成衰竭。”
片刻的安靜后,他聽見蘇星平靜地說:“抽我的,我是B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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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對著電腦屏幕里蘇星的資料確認了好幾遍,血型是B沒錯,但性別一欄填的是是Beta。
她對蘇星笑了笑,解釋說:“輸血規則很嚴格的,不同性別間不能進行輸血,Omega血質特殊,如果發生血液信息素排異反應,嚴重的話會有生命危險。”
蘇星把襯衫袖子挽到手肘上,伸出手臂,說:“我是Omega。”
他的小臂內側,青紫色的筋脈透過皮膚清晰分明,由于常年不見陽光,手臂的皮膚顏色呈現出一種近乎病態的蒼白,上面分布著細小的針眼。
護士對這種針眼很熟悉,是注射器留下的痕跡,有些地方由于剛注射不久,針頭在肌膚上留下痣一樣的小紅點。
能有這種密度的,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癮君子,另一種可能則是長期注射抑制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