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進門,他頭也不抬,說:“只賣藥,看病出門左轉3號線市醫院直達。”
這老板還挺對蘇星胃口,他最煩事兒多的人,要真遇上湊上來噓寒問暖“哎呀您這是受了什麼傷要不試試我們新研發的藥膏吧”這個類型的,那他反而吃不消。
“一卷繃帶,一針抑制劑。”蘇星說。
老板從手機里抬頭,看著三十來歲,胡子拉碴,伸手一指:“繃帶在倒數第三排,針管沒有,只有噴霧,第一個貨架那,自己找。”
敢情還是全自助的。
蘇星按他說的,在貨架里拿了繃帶和抑制噴霧,走到收銀臺邊:“結賬”。
老板正在游戲里酣戰,對著耳機那頭的人吼:“保我保我!唉我去!你得替我擋子彈啊!”
蘇星敲了敲桌面,說:“結賬。”
老板還是沒起身,手指在屏幕上飛快操作著,說:“你看著給二十吧,不找錢,沒空。”
蘇星從兜里掏了兩張五塊,又在書包夾層里拿出一個錢包。
“信息素靠壓是壓不住的。”老板在躺椅上翻了個面兒,說,“年輕人,抑制劑還是少打點兒,這東西副作用不小。”
蘇星頓了一下,從包里再拿出一張十元紙幣,把錢放到桌面上,拿鼠標壓著,轉身出了門。
“沒和你說話。”老板看了眼晃動的門簾,對著耳機說,“來了個買抑制劑的小年輕,看樣子打了不少了。”
那邊回了句什麼,老板笑罵:“像我?甭給我貼金了,我年輕那會兒要有這麼好看還輪得到你?哎我操又死了!”
第3章 煙灰和薄荷糖
“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今天晚上千萬不能遲到!”
經理一手翹著蘭花指,一手叉著腰,和個花灑似的,唾沫星子從壺嘴往外四處飛濺。
蘇星不著痕跡地退后一步,經理手越伸越長,鑲了鉆的指甲就要點到他額頭上:“說了晚上有重要客人,看你平時本分才讓你來幫個忙!你倒好,這個節骨眼給我出去打架是吧?”
他手上纏著厚厚的繃帶,額角一塊淤青,衣服臟了吧唧,褲腳撕裂了一個口子。
這副鬼樣子,說他沒打架他自己都不信。蘇星張了張嘴,還是沒說話。
“行了行了,”經理不耐煩地揮揮手,推了他一把,“去后面找李姐結下工錢,明天別來了。”
這一晚上不僅打了架,見了血,還丟了工作,過得還挺充實。
李姐一直都很關照蘇星,抓著他的手關切地問:“小星啊,沒事兒吧?還疼不疼啊?你這小身板學人家打什麼架啊,你能占什麼便宜啊!”
蘇星在她手背上安撫地拍了兩下,說:“姐,人不可貌相,別看我長得瘦,我一個人能打趴七個。”
李姐氣笑了,把幾百塊錢小心地裝到他背包的夾層里里,嘴里還在絮叨個沒完:“好好學習,別不學好,和我家那小子似的,成天就在外面瞎混,你這一身傷回去,你爸媽見了得多著急啊!”
她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總是給蘇星一種錯覺,好像是媽媽在耳邊對著他嘮叨。
不過他親媽不要他,他養母別說噓寒問暖了,沒戳著他的頭破口大罵就算他今天走大運了。
蘇星鄭重地朝李姐鞠了個躬,背起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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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兼職是周謹言找他堂哥托關系弄來的,工作輕松,經理看他長得好,讓他站門口負責接待,客人來了鞠個躬就行;給錢大方,一天站夠五小時就給三百塊;環境也好,在一處高檔小區里,一層是飯店,樓上是住宅區。
本來今天蘇星輪班休息,上午經理突然通知說晚上有客人包場,人手不夠讓他過來幫著招待,工錢翻番。
下星期開學,報名費攢的差不多了,原計劃這星期干完能湊出一個學期的住宿費,現在看來是沒戲了。
出了飯店,天已經完全暗了,幽靜的小道兩邊,路燈昏黃的光交織在一起。
蘇星背著幾百塊錢,有點兒茫然。
抬頭張望了一圈,家家戶戶都亮著燈,但沒有一盞是為他點的。
想著想著又覺著自己實在有點兒矯情,和初中班里那群神經兮兮的小女生似的。
還是得想點兒實際問題,現在能去哪兒?
回去?不知道蘇紅和那男人完事兒了沒,見到他免不了又是一頓冷嘲熱諷。
想打個電話找周謹言,去他家待會兒,打開手機才看見他半小時前發來的一條微信。
“星哥,我爹出差回來帶了幾只大閘蟹,賊香!我爹媽讓我明天給你送一個,我挑了一只個頭最大的!”
配圖是他們一家三口圍著桌子熱熱鬧鬧,桌上擺著一盆蒸好的大螃蟹。
蘇星看了會兒那張圖片,笑了笑,挑了個小豬跳舞的表情過去,回了句“行,替我謝謝叔叔阿姨。”
實在沒地方可去,他剝了顆薄荷糖丟到嘴里,漫無目的地在小區里閑逛。
他其實不喜歡吃糖,只是恰好他的信息素是薄荷味兒,隨身裝著幾顆薄荷糖有時候能幫忙打打掩護。
路過拐角一棟樓時他停了一下,樓邊放著一輛黑色摩托,不按規矩停在車棚劃好線的區域里,車頭和車尾橫亙出了一個對角線,側邊用金漆噴著一只老虎,張著血盆大口,獠牙尖利,囂張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