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成巖不知怎麼的,覺得有些尷尬。他移開視線,沒有直視江暮平的眼睛。
一旁的侍者雙手攤開做出接酒的姿勢,問道:“先生,我幫您把酒醒一下?”
成巖把酒遞給了侍者,他聽到江暮平說“過去坐吧”,便跟在了他的身后。
兩人在座位上坐定,侍者呈上菜單,他們象征性地點了幾個菜品,然后周圍便安靜了下來。成巖感覺到江暮平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不自在地喝了幾口水。
“成巖。”
成巖聽到江暮平喊他,就抬起頭看他。
“成為的‘成’,巖石的‘巖’嗎?”江暮平問道。
“……嗯。”成巖很遲緩地點頭。
“我覺得你很眼熟。”放在桌上的手機震了一下,江暮平垂眸瞥了一眼,目光重又看向成巖的眼睛,“你覺得我眼熟嗎?”
成巖靜了片刻,點了點頭。
江暮平靜坐了很久,臉上并沒有露出驚訝的神情和那種與闊別多年的老同學重逢的感慨,他只是很柔和地勾了一下嘴角,說了句最簡單的寒暄:“好久不見。”
成巖抿了抿嘴,低聲道:“好久不見。”
“你是不是第一眼就認出我了?”江暮平問他。
“嗯。”
“還裝著不認識我?”
成巖低頭切牛排,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干脆就不說話。
此刻的氣氛處于極度微妙的尷尬之中,相親相到高中同學,這就很離譜。
雖然李思知所言不虛——她的表弟,確實很帥。
沉默了半晌,成巖說:“我以為你認不出我。”
他的嗓音很低啞,是那種帶著磁性的煙嗓,與他本人漂亮的相貌有些違和。
江暮平靜靜地注視著他。
其實他已經快忘記成巖當年的模樣了,畢竟連張照片都沒有留存。
江暮平變了很多,但成巖好像還是當初那個樣子,看久了,記憶總會涌上來。
他穿了件淺色系的短款夾克,頭發燙過,微鬈,淺棕色,有點長,偏分露出了額頭。整個人看上去像是精心打扮過的,會讓人產生他十分重視這場相親的錯覺。
“我第一眼確實沒認出你。”江暮平承認道。
成巖看著顯小,明明跟江暮平同齡,面相看上去像是比江暮平小了好多歲。
侍者將醒好的酒送了過來,準備往江暮平的酒杯里倒,江暮平抬手擋了一下:“謝謝,我不用。”
“你不喝酒?”成巖端著酒杯猶豫了一下。
“嗯,我不太會喝酒。”
侍者離開后兩人又陷入了沉默,沒人提起今天這場飯局的初衷,直到成巖抓緊酒杯抿了口酒,腦子犯抽問了一句:“你也喜歡男的嗎。”
江暮平點了點頭。
成巖的腦子繼續犯抽:“好巧。”
成巖看到江暮平眼里古怪的、淺淺的笑意,看到他垂眸很短促地笑了一聲。
第3章
江暮平的聲音打破了持久的沉默:“你認識李思知?”
“她是我以前的老師。”
江暮平眼底閃過些許驚訝:“老師?”
李思知只比他大了三歲,怎麼會當過成巖的老師?
成巖解釋道:“美術老師,那個時候她剛大學畢業沒多久,自己辦了一個美術輔導班。”
江暮平有了點印象,李思知是在國內讀的大學,大學期間一直勤工儉學,從來沒問江母江父要過一分錢,大學畢業后她確實提過要自己創業,但是沒兩年就出國深造了。
“我跟她學過一年多的美術。”成巖說。
最開始的時候成巖交不起學費,免費給李思知當模特抵學費,做了半年的模特。
當年的李思知還很年輕,思想充滿了野性的浪漫,當然,這種“野性”經常讓那時的成巖招架不住。李思知曾推薦成巖當裸模,工資翻十倍,但被成巖無情拒絕。
總而言之,李思知對成巖有恩,是成巖的藝術啟蒙老師。
“你,”江暮平由此聯想到了成巖的工作,“那個時候已經是紋身師了?”
如此推算,當年的成巖應該只有20歲,跟江暮平同齡。
成巖搖搖頭,叉了一小塊牛排塞進嘴里,低著頭說:“那會還是學徒,不會畫畫,才去學的。”他抬起了頭,“紋身需要美術功底的。”
江暮平嗯了聲,心不在焉地看向盛著紅酒的高腳杯。
他還在讀大一的年紀,成巖成了紋身師學徒,他高三那一年,成巖消失不見。
成巖當年去哪了?后來又怎麼樣了?
以他跟成巖現在的關系,似乎沒有資格刨根問底。
“你還沒結婚嗎。”
成巖發現自己又問了一句廢話。
已婚人士還會坐在這跟他相親嗎?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有點緊張,他端起酒杯喝光了剩余的紅酒。
所幸江暮平愿意耐心地回應他的蠢問題:“嗯,沒結婚。”
成巖的問題把這場飯局的主題又拉了回來——他們都想起來這不是一次同學聚會,而是一場相親。
自從前幾年國家政策放松之后,同性婚姻終于成為現實,但是這年頭,同性結婚仍然是一件比較新潮前衛的事兒,人們還是會在意別人的眼光。
成巖的性取向覺醒趕在了好時候,恰好在政策開放那一年前后,在此之前他對談戀愛這件事一直是很朦朧迷惘的狀態,直到同性婚姻被允許存在,身邊前赴后繼地涌來追求者,他才意識到他那張從小被說漂亮得像女人的臉,原來很受那些gay的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