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匕首終于出體的瞬間,樂無晏吐出一大口鮮血,往后仰倒下去。
徐有冥將人接住,樂無晏抬眼看去,眼前是一片虛影,徐有冥盛滿焦急的目光模糊在其中,之后他便徹底閉了眼。
意識再次回來時,樂無晏察覺自己進了夢境中,是前幾日昏睡時不斷重復做過的同一個夢。
一片模糊的夢境今次卻變得格外清晰,樂無晏四處張望,忽然憶起這個地方,是宿宵峰頂上的洞府。
為何會夢到這里?
他想不明白,聽到動靜回身望去,卻見徐有冥抱著緊閉著眼的他進來,將他放到了洞府中間的一張石床上。
樂無晏走近過去,看向石床上的那個他,那與其說是他,其實是一具沒有魂魄的肉身。
怔然看了許久,他再次抬頭,徐有冥已將他的魂魄從養魂囊中放出。
他的元神散得徹底,魂魄碎成了千萬片,又被強行拼湊起來,千瘡百孔。
徐有冥睜開眼,與他一同看向浮在半空的那具魂魄,目光沉不見底。
樂無晏心頭大震,魂魄下方也有一個陣法,以徐有冥己身精血催動,將他勉強被聚攏的魂魄養在其中。
一年、兩年……十八年,徐有冥日復一日地以精血固養他的魂魄。
整整十八年,帶他重回人間。
醒來已不知是多久之后,樂無晏睜開眼,對上徐有冥一瞬不瞬盯著自己的黑眸,怔了怔,回神想要坐起來,稍一動便覺胸口被牽扯疼得厲害。低頭看去,他的傷口已經愈合了,但身體里的元神卻輕飄飄的,始終有種落不到實處之感。
“別動,”徐有冥按住他,“感覺如何了?”
“還好,”樂無晏說著咳了一聲,啞聲問,“我睡了幾日?”
“十日。”徐有冥道。
樂無晏閉眼又睜開,說了實話:“我的元神是不是不穩?我感覺有點不自在,若是沒有鳳凰真靈護體,我是不是已經元神潰散、魂飛魄散了?”
徐有冥攬著他的手臂微微收緊:“……已經沒事了。”
樂無晏心道果然如此,不由苦笑:“結果我還是被那個小人給算計了,那柄匕首……”
徐有冥將拔出來的匕首遞給他,樂無晏接過,輕輕摩挲了一下匕柄,一陣唏噓。
這是一柄破魂刃,他娘當初便說輕易不要用,最后卻用在了他身上。
“是因為這聚魂陣嗎?所以我的元神才保住了?”樂無晏看著徐有冥,“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
徐有冥:“這里是地心。”
樂無晏一愣:“地心?”
徐有冥解釋:“聚魂陣借整個魔界的魔氣煉成邪陣,當年聚魂陣掉下天界落在這里,陣法自行收陣,但陣中魔氣卻在不斷往外溢,才有了逍遙山上的魔氣繚繞。”
“這里是唯一能躲過天道的地方。”
樂無晏愕然:“這里……可以?”
“可以,”徐有冥低下聲音,在樂無晏難以置信的眼神中,輕喊他,“無晏。”
樂無晏慢慢紅了眼:“……你叫我什麼?”
徐有冥:“無晏。”
這兩個字,徐有冥曾經喊過千百遍,在北淵秘境的陣法中時,他也曾脫口而出過,當時樂無晏以為他叫錯了人,其實不是,徐有冥清楚知道,他叫的人是誰。
一如他所說,他從來沒有認不出樂無晏。
樂無晏強忍住情緒,問他:“你發現了這里的聚魂陣,在帶人上逍遙山之前,重新起了陣?”
徐有冥:“嗯。”
樂無晏:“為何一定要帶那麼多人來?”
徐有冥:“只有讓你死在眾目睽睽下,才能騙過天下人,騙過天道。”
樂無晏:“后來呢?”
徐有冥撫了撫他汗濕的鬢發,輕聲道:“待聚魂陣聚起你的魂魄,以你身上的鳳王骨為你重塑了肉身。”
樂無晏:“重塑肉身?”
徐有冥:“是。”
樂無晏下意識抬手按住了自己心口,似不可思議,再又明白過來,他的丹田火可焚萬物,唯獨鳳王骨萬火難焚,在他肉身化為灰燼后,唯一僅留下的只有他心口這根鳳王骨。
徐有冥早知如此,所以計劃了這一切。
原來夢里那些都是真的。
樂無晏:“……之后呢?之后你還做了什麼?”
徐有冥:“將你的肉身和重聚起的魂魄帶回了太乙仙宗,在宿宵峰上的洞府中,以閉關為名幫你養魂,十八年將魂魄徹底養成,先后送回你肉身中,在你天魂歸體前,送你去了四方門,以分神一直跟著你,直到你被人送回來。”
樂無晏呆呆看著他,半晌才找回聲音:“為何這十八年間的記憶,我一點都沒有?”
徐有冥仿佛嘆息一般:“天魂未歸體,自然沒有記憶,三魂七魄,天魂是最難回體,也是最后回體的,自你命魂歸體之后,我便讓你試著重新開始修煉,所以你這具肉身一開始便有煉氣巔峰的修為。”
樂無晏徹底無言了,閉起眼,腦子里閃過許許多多紛亂的畫面,最后定格在他初至洛水畔那日,徐有冥乘云而來落在他面前、沉目望向他的那一幕。
其實從始至終,這個人一直就在他身邊。
樂無晏抬起手,手臂擋在自己眼前,將那些復雜難言的情緒遮去。
“……難怪我第一次進你那洞府中,就覺得熟悉,原來我之前就已在里面藏了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