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冥走去榻邊坐下,樂無晏背著手晃過來:“仙尊怎不說話了?你那位沈師兄,到底是知情,還是不知情呢?”
若是知情,那就是助紂為虐,若是不知情……
徐有冥神色略冷,沒有應聲。
樂無晏笑笑:“不信玉林尊者是那樣的人啊?”
“他從前確實一心除魔衛道,并無半分私心,”徐有冥道,“再看看吧。”
樂無晏不再多說,反正知不知道的,結果很快便會見分曉。
徐有冥已入定開始施法,樂無晏沒打攪他,坐一旁看著。
兩息之后,徐有冥的分神出體,樂無晏抬眼看去,這人的分神與他本體幾乎一模一樣,已完完全全的實質化,若非徐有冥肉身就在他身旁,面前這個連他都騙過去了。
“我去去就來。”徐有冥道。
樂無晏擺了擺手:“去吧,動作快些。”
隔壁殿中,謝時故被摁在身下的人一巴掌扇到臉上,舌頭也被咬出了血,終于退開身。
對上秦子玉瞪著自己的通紅雙目,謝時故手指擦過他已咬破了的唇:“挺厲害啊你?”
“放開。”秦子玉嘶聲道。
謝時故的目光在他臉上慢慢逡巡,僵持片刻,壓下聲音:“行了,我不做別的了就是,你陪陪我吧。”
將人拉起來,秦子玉還要掙扎,謝時故的神色忽地一頓,朝窗外方向看了眼。
目光轉回來時,他笑揚起唇角,沖秦子玉道:“明日有好戲看了。”
秦子玉眼睛仍紅得厲害,謝時故手伸過去,按了按他眼尾,低呵道:“不許哭。”
徐有冥的分神離開后,本尊也從入定中抽離出來,慢慢睜開眼。
樂無晏好奇問他:“你能同時分出多少分神?”
徐有冥道:“多少都可以,分出的越多,每一分神能釋出的靈力越弱。”
再弱那也是渡劫期修士的分神,樂無晏暗暗嫉妒,他在那幻境里修為也達到過渡劫期,但終歸是幻境,出來之后并無多少實感,見識過徐有冥種種本事,實在沒法不嫉妒。
徐有冥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輕拍了拍他手背。
樂無晏撇嘴,卻見徐有冥面色忽冷了幾分,當即問他:“你看到什麼了?”
身邊人道:“滿地的幼童骸骨,還有血池,全是人血,魔氣深重。”
樂無晏嘖嘖,這不就是邪魔修的修煉之所?
“里面有人嗎?”
徐有冥:“沒有,但有一套法衣,看身量是那蘇子塵穿的。”
又過了片刻,徐有冥神色愈發難看,道:“有人進來了。”
樂無晏:“誰?”
徐有冥:“蘇子塵。”
果然是這人。
樂無晏:“只有他?”
徐有冥:“只有他。”
之后徐有冥再沒出聲,一直到分神回來,樂無晏見他眉頭緊擰,問道:“仙尊在想什麼呢?”
“邪魔修奪舍的原因。”徐有冥道。
樂無晏不以為然:“還能有什麼原因,裝成玄門中人,混進玄門好作惡啊。”
徐有冥卻道:“或許不止。”
見樂無晏不解,徐有冥解釋:“或許他們已經知道了,邪魔修者為天道不容。”
樂無晏一愣,確實,邪魔修既然無論如何都不能飛升,若是奪取了玄門修士的肉身和靈根呢?
他問:“天道是怎麼看的?這蘇子塵被邪魔修奪了舍,可這邪魔修表面上裝作玄門修士,背地里仍在虐殺孩童修邪魔功法,天道怎麼就瞎了眼能被他騙過去?”
怎麼輪到自己這個魔頭,就要瞞得千辛萬苦,還得死一回,才能叫天道相信他不是他?
徐有冥沉聲道:“方才我見那蘇子塵修煉時,元神離了體,他以元神之態修煉邪魔功法時,他是邪魔修,當他元神回到肉身中,以玄門功法修煉己身時,他便是玄門修士,最后待到他渡劫飛升之時,他仍是以玄門修士之身,之前你自己便說過,天道沒有靈智,天道的判定規則其實很死板。”
樂無晏哽住了,……還能這樣?
“可這也不對啊?這些邪魔修是怎麼知道的天道容不下他們?”
他們會知道是因徐有冥前生是隕落的天尊,那些邪魔修呢?
徐有冥:“世上無不漏風的墻。”
樂無晏想想便也釋然了,謝時故那廝不就是最漏風的那一堵!
翌日早,天方亮,神夢宮中便有禮樂聲奏響。
樂無晏聽著外邊隱約傳來的聲音,問徐有冥:“真打算一會兒動手啊?人結契大典,你要不還是等結束以后吧?”
徐有冥:“不等了。”
樂無晏知道他的意思,若那位玉林尊者真是全不知情的,徐有冥趕在結契大典前揭穿真相,于沈瑤反而好些。
他瞧瞧窗外彩霞滿天、晴空萬里,難得的好天氣,可惜今日注定要見血了。
出門時碰上也正從隔壁出來的謝時故,秦子玉跟他一起,樂無晏奇怪問道:“小牡丹,你怎麼跑他那去了?”
秦子玉含糊說了聲:“方才過去與盟主請教劍法。”
樂無晏:“他能知道什麼劍法,你怎麼不來問仙尊?”
謝時故提醒他:“那套‘青禾’劍法,是我給小牡丹的。”
樂無晏輕蔑瞥他一眼,懶得再說。
秦子玉一陣心虛,他是被強迫的那個,但與謝時故這種見不得人的關系,他下意識不想讓樂無晏他們知道,不想自己變得更難堪。
昨夜后來謝時故確實沒再做什麼,但沒放他走,他沒心思修煉,與謝時故也無話可說,最后干脆閉了眼睡了過去,今早醒來時,卻發現自己躺在謝時故懷中,那人抱著他沉默看著窗外初生的朝陽,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