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很清靜,除了他們并沒有別的人。
樂無晏席地坐下,輕出了一口氣。
徐有冥陪他一起:“燈買了,不放嗎?”
樂無晏搖頭:“先前說了不放的。”
沉默一陣,他垂下腦袋,悶聲道:“其實鳳凰族的傳承里,也有關于放天燈的內容。”
徐有冥安靜地聽,樂無晏的聲音更輕:“與天道無關,鳳凰族人點天燈,是為了指引回家的路,不管在什麼地方,只要以鳳凰真火點亮九十九盞天燈,便能找到回歸故土的道路。”
許久,徐有冥問:“你方才買了九十九盞燈,想點嗎?”
仍是沉默,樂無晏不知道該怎麼說,或許是想的,但他不敢。
“……我已經沒有家了。”
仿佛嘆息一半,樂無晏說出口,嘴角的笑意牽扯出莫名的苦澀。
鳳凰已滅族,逍遙仙山也成了一片荒蕪,他確實在哪里都沒有家了。
“有。”身邊人忽然道。
樂無晏眼睫顫了顫,看向他,徐有冥的神情格外認真:“有的。”
“哪里?”樂無晏一愣,反應過來,“太乙仙宗啊?”
“太乙仙宗一點人情味都沒有,你那宿宵峰上更冷冷清清的,我都不想回去。”樂無晏訕然道。
徐有冥叫他:“青雀。”
樂無晏:“什麼?”
他不明所以地抬頭,看向面前人,徐有冥手伸過來,拂過他被風吹亂的長發,神色是一如往常的沉定,慢慢道:“我可以給你家,無論在哪里。”
樂無晏回神便笑了,揪著徐有冥的袍袖,有些說不出話來:“你這人怎麼這麼……”
他不知該怎麼用言語描述,徐有冥這人,遭人恨時是真的恨,叫他歡喜時也是真的歡喜。
“我很麻煩的,”樂無晏提醒他,“你得順著我、寵著我、讓著我,哪怕我無理取鬧、胡攪蠻纏,你也得聽我的話。
”
徐有冥答應得干脆:“好。”
樂無晏眼中笑意愈濃:“這就答應了?不再考慮一下嗎?”
徐有冥:“不用。”
他問樂無晏:“天燈放嗎?”
樂無晏還在猶豫,徐有冥道:“放吧。”
被他的眼神觸動,樂無晏終于點頭,自乾坤袋中將那些天燈取出。
九十九盞,鋪開在眼前。
以鳳凰真火一齊點燃,再親手將它們隨風送出。
星火燎空,久久不散。
樂無晏目不轉睛地盯著看,他以為他的燈會像其他人的一樣,飛遠之后便再無蹤影,但漫長黑夜里卻有一道亮色紅光,斑駁閃耀著,自天燈消失的盡頭而來,劃破熙攘夜潮、山海千重,落向他。
樂無晏不可置信地起身,猶豫走上前,伸手向那道紅光。
像某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召喚,叫他本能想要跟隨那道光離開,直到身后人再次喊他。
“青雀。”
樂無晏回頭,徐有冥就這麼看著他,神色沉靜而包容。
這個人向來如此、從來如此。
“回來吧。”徐有冥輕聲道,朝他伸出手。
神跡出現的那一刻,海邊驚呼聲不斷,無數人出手試探。
酒樓之上,憑欄倚坐的男人將酒倒進嘴里,輕聲笑:“鳳凰族的神跡,真叫人羨慕,他們總能心想事成。”
秦子玉目光落向他,謝時故挑起眉峰:“不信?”
秦子玉搖了搖頭,猜到謝時故嘴里說的他們是誰,并不想多問。
“不好奇你那位仙尊和夫人的來歷嗎?”謝時故道。
秦子玉:“……我不想聽你說,你的話不一定是真的。”
謝時故無奈道:“好吧,我果然不招人喜歡。”
秦子玉:“乙木之精我不要。”
“我說了,不要便扔了,”謝時故繼續給他倒酒,“喝酒吧。
”
跨越整片天際的紅色光芒消失時,樂無晏仍未回神。
被徐有冥握住手,察覺到比自己手心還要低的溫度,他抬眼看向面前人:“為什麼會這樣?”
徐有冥道:“鳳凰族故土,還在。”
所以指引人回歸故土的神跡也在。
樂無晏愣了愣,像如釋重負:“我得到了傳承,但我現在還去不了。”
徐有冥:“飛升以后便能去。”
樂無晏想,那他得抓緊修煉了,爭取早日飛升。
在原地重新坐下,心里卻始終不得平靜,樂無晏摸出那個陶塤,遞給徐有冥:“你再吹個曲子給我聽吧。”
再又添上一句:“最后一次給你做樂器,等三日后我得用它去殺人。”
徐有冥:“大比之上,不可殺人。”
樂無晏:“泛指而已,你吹吧。”
片刻后,塤聲響起。
婉轉超然的曲調,不再有沉郁壓抑,悠悠揚揚浸潤于天地間。
樂無晏的心緒逐漸放空,靠向徐有冥肩膀,慢慢閉了眼。
第69章
翌日回到紫霄島,樂無晏和秦子玉各自拿到了自己的身份銘牌,之后這兩個月,他們要進出各處比試場地,全靠這一銘牌。
樂無晏將一抹靈力注入其中,顛著自己手中這巴掌大的玉牌,問徐有冥:“這上面除了我的門派、姓名和修為,怎的什麼都沒有?”
徐有冥道:“明早能看到你第一輪比試的地點和場合。”
樂無晏將信將疑,去看秦子玉的銘牌,跟他的差不多,修為那一欄寫的是筑基,至于是筑基哪個階段,并未細分。
“比試對手怎麼分的?”樂無晏又問。
徐有冥道:“隨機。”
這些規則來參比之人早該弄清楚了,到大比前兩日才想起問這個,是樂無晏心太大。
“那這比試不怎麼公平啊,每一個大境界初期和巔峰之人修為差了何止一星半點,若碰到一塊,前者有幾個是能有勝算的?”雖然他有,但他覺得小牡丹若是運氣不好,碰上筑基后期甚至巔峰的對手,贏的希望就小了。